“魏小兄弟。”顾生阳一手叉着腰喘气,从鼻子里哼哼两声,顾盛便心领神会拿了块湿了水的巾子还有几个路上采的野果,果子皮尚青涩,顾生阳随意拿衣角擦擦便扔给魏长磐一个,“咱们几个故事都讲得差不多了,你给说说呗。”
说罢便啃了口果子,魏长磐见他缩鼻子皱脸的滑稽相,好心提醒道:“老顾,这果子得转红了才能吃,现在吃了容易跑肚窜稀。”
“你怎么晓得这果子不好吃。”顾生阳呸呸呸吐出来,还吐舌头做个怪相,“诚心看我老头子笑话。”
顾盛不信自己采来的果子味道这般不堪,便也拿起一只咬下去,转眼又吐出来埋怨道:“能不能吃不知道,反正这股子味儿实在是受不了。”
“我家乡的稻谷一年熟两季,可家里就那些田地,产出的粮食能养活两个人就不容易。”魏长磐平静说道,“这果子我得从夏末吃到秋天,吃多了是容易跑肚,可这果子那时山上最多,不吃这个也没别的东西吃。”
“秋天山上果子不是不少?”张八顺瞅了眼落在地上滚了尘土的果子,“这果子我老家那儿熊瞎子都不乐意吃,嫌这东西味道呛鼻,拿来喂猪猪都不长膘,魏小兄弟你吃这果子作甚?”
“山上果子是多,可那时我又小又弱,稍可口些的都给他们拿了去。山靠外些地方的野果子都被采干净,只剩下这种难吃的,叫丑李,跑肚窜稀也得吃,不然空着肚子,晚上睡不着觉。”
“有一阵子天天只能吃到丑李,别的果子一个也不见,家里米缸又空了,得去上山挖药材换米,山里有老虎,迎面撞上了。“魏长磐吐纳一次,平复了呼吸,自嘲道,“大概是老虎觉着我身上除了骨头还没二两肉吃起来都嫌塞牙,这才留了我一条命到今天。”
魏长磐紧抱身前那只装着骨灰的乌木盒背靠大车壁板,喃喃道:“能活到今天,对我而言是件很幸运的事....”
这些日子不论他怎么在心底替自己开脱,坚守在潇湘馆院前使这趟私活免于最后陷入功亏一篑的境地,邹永安是自己要去和那武二郎近身厮杀,扪心而问,当这个伍和镖局的年轻三层楼武夫镖师要去前院助张八顺等人一臂之力时,他本可以去....
可他怕了,怕被那武二郎一巴掌就拍死在这他乡,伍和镖局的人替他立碑时都不知要刻什么字。
张镖头夸他持重,老顾镖师夸他老成,他有什么可夸的,一个怕死鬼。
“没想到魏小兄弟小时还有过这般境遇。”顾生阳一巴掌拍在顾盛的后脑勺上,后者虽不明缘由,却也闷声不吭受了,“你瞧瞧你,从小就不愁吃穿的,现在哪里比得过人家。”
顾盛小声嘀咕:“爹你不就也这样,凭啥要我这当儿子的做的比人还好....”
这对父子又吵吵起来,张八顺把魏长磐拉到一边,不去听这俩人的聒噪。
“咱们走江湖的,于生死不该看得如此之重。”语重心长的,张八顺说道,“若人人都是如此,那势必什么事做起来都畏首畏尾。”
“生死是一等一的大事,如何能看轻了。”
魏长磐面色不见丝毫放松,双目与他相对,坦然道:“镖头,小子要如何做?”
本不过是想找两句话安慰安慰他,见这会儿魏长磐竟认真向他问询,张八顺也是一时语塞,思索良久方才苦笑答道:“生死这样的事能看穿,无不是历经极大的变故亦或是有大智慧的人物,魏小兄弟觉得咱像这样的人物?”
“不过有一点咱是知道的。”
“还请镖头指点。”
张八顺郑重其事咳嗽两声,肃然道:“不过有两种人是无惧生死的,一种是疯子,一种是英雄。”
“镖头的意思....”魏长磐面色凝重,“是要小子疯一个试试?”
“疯你奶奶个头!英雄啊!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