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尾曾经被齐先生狠狠收拾过一顿,理亏且心虚,再不敢将手伸得太长。等到绣虎全盘接手此地,陆氏再想做点什么,就得愈发看人脸色行事了。比如陆神想要以天都峰作为落脚地,再起炉灶,就必须先行问过绣虎的意思,可以,就登岸宝瓶洲,不行,就要打道回府,另寻机会。”
陈灵均听得咋舌,那头绣虎,原来行事如此霸道的?记得上次双方见面,还蛮好说话啊。难道是国师见自己根骨清奇,便青眼相加,格外优待?
郑居中好像对这些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那张桌子。
其实先前在乡野道上,郑居中并未截留赵树下的心声,只是与魏檗大概解释了几句,大意是说身边刘飨想要去看看陈平安的学塾,魏檗当然信得过郑居中。问题是即便信不过,又能如何,魏檗只能是等到陈平安返回,再提及此事,让陈平安自己头疼去。
刘飨看了眼陆神,“做不到是真,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则是一句反话,力有余而信心不足才是真。我猜崔瀺当年走上天都峰,找到你,肯定是崔瀺早就心里有数,赌你不敢赌。比如崔瀺会故意劝说你,让陆氏豪赌一场,押注宝瓶洲,成了,由他来帮你对付邹子?你果真不敢赌。只能是帮助崔瀺盯着陈山主的游历足迹,宝瓶洲,出海,剑气长城,桐叶洲,书简湖,北俱芦洲……就像个顶替林正诚的新任阍者,崔瀺和大骊朝廷还不必掏出一笔俸禄,就可以无偿使唤一位飞升境圆满的阴阳家大宗师,陆神只会比他更留心邹子与陈平安的每一次接触。”
陆神默不作声。今天这张桌上,容易说多错多。
魏檗心中叹息一声,若是陆神当年敢赌肯赌,有中土陆氏这一助力,当年宝瓶洲南方老龙城和中部大骊陪都两场战役,估计只会让蛮荒更吃痛?
陆神之所以没有点头,当然是不认为绣虎有与邹子掰手腕的实力,绝无可能。陆神当时无比笃定一事,你崔瀺再厉害,两百岁的道龄就摆在那边,没有可能有资格跟邹子平起平坐。
反正已经落了座,既来之则安之,陆神一边揣测郑居中此行所求的真正心思,一边问道:“当初陈山主往南走,是发乎本心,还是高人指点?”
魏檗摇头说道:“陈平安从没提过此事。”
陆神本就不是询问魏檗,只是寄希望于刘飨在这件事上边多说几句。
落魄山开山之初,陈平安虽然得到大骊朝廷的地契,的确不宜在山中久居,容易剥啄元气。只因为当时就是陈平安最为气浊神弱的阶段,既然山中水土暂时不养人,他更养不了山,只会相互连累。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离开落魄山。常人都觉得少年的那趟送剑,去剑气长城见宁姚,是唯一的缘由。陆神自然能够看到更深一层,定然有高人指点,才让陈平安那么着急离开小镇。
陈灵均神色微动,魏檗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陈灵均委屈万分,魏夜游唉,我又不是个傻子,这种家事也能跟外人说?
事实上,陈平安南下之行,确实大有讲究。药铺杨老头亲自出面,请下了落魄山的李希圣帮忙算了一卦,便有了“大道直行,利在南方”的说法。(注1,192章《下笔如有神》)
刘飨感叹道:“万年又过一万年,人间崭新一部书。如何断代,界定开篇,就是治学与修道的大学问。”
“只说在这件事的见解,你们陆氏和云林姜氏,都不算后知后觉。虽说还是有几分误打误撞的嫌疑。”
“人间那部被誉为群经之首的第一卦,便是乾卦。陆神,你对此有何高见?”
堂堂陆氏家主,竟然就跟蒙童被夫子考校一道题目似的。
陆神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酝酿措辞,缓缓说道:“主客双方势均力敌。存在四种之多的显隐各半。第一,整个人间,就只有在骊珠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