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笑道:“都要听着,不会混淆。还需要一一记录在册,不能有任何错漏。心诚的,入耳的声音就大,心不诚的,倒是可以置若罔闻,俗子纷纷杂杂的许愿声响,宛如打磨金身,虔诚的还愿,就像是为殿内神像设色贴金。其实这种场景,跟刚上山的炼气士差不多,洞府初开那会儿,天地间的丝毫动静,都会声如巨雷,久而久之,适应了就好。大骊礼部的山水司案牍署和
稽查司,都会定时抽查,校对勘合,这是崔国师定下的规矩,纳入察计考评。好,就增设司衙署,差了,就要裁撤衙署,削减神职权柄,降低神像高度。”
陈灵均感慨不已,拍了拍魏檗的胳膊,“怪不容易的。”
以后对你好些。
仔细琢磨,陈灵均好像发现了一个漏洞,“你说凡俗还愿便能在神像脸上贴金似的,那就让他们不管许啥愿望都灵验呗,管他诚不诚心,是不是狮子大开口,捐几两银子的香油钱就敢求个黄金万两。”
魏檗笑道:“等会儿景清老祖进了北岳主殿就砰砰磕头,许愿明儿就是飞升境,你说会不会灵?”
陈灵均有些窘态,小声嘀咕道:“若真行,磕头算啥,我不好面儿,这会儿就给你磕几个响头。”
蛟龙水裔的修道,确实与一般练气士不同,优势也多,例如天然长寿,缺点也烦人,比如坚韧肉身反成累赘,一些个修行关隘,对练气士而言,兴许脆若薄纸,轻轻松松就过了,蛟龙之属却坚如石壁,死磕至头破血流,都过不去。
周乎忍不住出声,在旁解释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承受香火的神灵亦然,生前秉性如何,死后立祠、塑像成神,也会受到影响。再如那一个县,在朝廷那边有腴要贫瘠繁冲的区别,总归是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让俗子达成心愿,亦会消磨山水神灵的……”
魏檗却拦下了周乎的
泄露天机,笑道:“灵渠道友,不必跟景清祖师聊这些香火事。”
周乎点点头。
陈灵均摇头晃脑,“不聊就不聊,谁稀罕听呐。”
原来方才周乎下定决心,要留在落魄山,去跳鱼山花影峰结茅隐居,便与魏檗说了自己的新化名、道号,分别是周艾与灵渠。魏檗闻弦知雅意,说会与披云山那边的管事衙署打声招呼,帮她编撰个身份、籍贯,用个过渡的公门身份,通过北岳礼制司“引荐”转入落魄山谱牒,回头好在那槐黄县衙的户房落籍。
周乎略作思量,觉得如此更稳妥些,而且恰好一举两得,既能有个不显眼的山水官场身份,从披云山领取一笔俸禄,还可以在跳鱼山潜心修道。
心情大好,周乎鬼使神差的,笑眯眯,伸手按住青衣小童的脑袋。
呵,郑先生都要称呼一声世叔哩。
陈灵均脸色剧变,赶忙挪步躲开,瞪大眼睛,与那毛手毛脚的轻薄妇人,怒目相视。
你这婆姨,好不正经,想要对陈大爷施展美人计?
对不住,我可不是郑大风、周首席那种愿意将计就计的浪荡子!
周乎笑着收回手。缘于她的心神浸染了岑鸳机的性情,若纯粹是大妖周乎,岂会如此举止“轻浮”。
恼得陈灵均眉头直皱,又不好跟一个妇道人家发火。
魏檗对此目不斜视,只是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灵均说话不过脑子的,“跟钟第一约好了,晚
上去老厨子那边吃臭鳜鱼。明后天再带他去铁符江水神府长长见识,喝顿早酒。”
魏檗说道:“打算得这么长远?”
陈灵均试探性问道:“这个说法,不是暗讽吧,魏兄有没有反着说?”
魏檗嗤笑道:“你说呢?”
“逗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