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二十年(982年),夏四月,河东道,隰州。
隰州隶属河东治下,是河东西南部的一座大州,从地理上来看,这属于大汉帝国的腹地,只是,在很多人眼中,此地就是穷乡僻壤,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三十年前,刘皇帝亲征南唐,攻取淮南凯旋后,便大跨步着手解决内部藩镇问题,掌控着河东的皇叔刘崇自然成为了一个典型。
多方手段齐下,河东也完整、彻底地成为朝廷下辖道州,是大汉推进中央集权的标志之一。其后,刘皇帝着范质河东巡抚,对河东全境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制度改革,裁州并府,是主要的措施之一。
隰州也在那个时候并入到大宁府下,不过,这样的隶属只持续了十来年的时间。在南北一统,天下归一之后,刘皇帝又着政事堂对全国道州府县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裁并。
大宁府,终究属于特殊情况下的产物,也当地的政治、经济、地理、民情,实在没有资格设府。看看大汉如今置府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吧,就拿河东来说,只有一个太原府。
而从行政级别来说,州府属于同一级,但在大汉所有官员的观念中,府是要高过州的,这一点如今也被明确了,并且写入《汉会典》之中的。
于是,在大宁府被裁撤后,隰州复置,重新成为一个独立的行政区。隰州这个地方,处于吕梁山脉南端,在晋西高原上,山梁重叠,沟壑纵横,虽然濒临黄河,但是资源齐缺,经济落后,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地方,也比较封闭,很少有外来商贾到来。
同样的,这地方治安也比较差,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了生存资源的争夺,乡村之间的争斗从未断绝过,每年都会因此发生械斗,产生伤亡,官府都难根治。
到如今,隰州官府,实则已处于一种放任自流的状态了,地方已经够穷了,还要以严刑厉法去约束百姓,当地官员觉得没有必要。
仓廪足而知礼节,对于隰州地方的官员们来说,百姓肚子都难以吃饱,就别提什么社会和谐、睦邻友好了,只要别闹得太大,高出什么大动静,都是可以接受的。
大汉如今的繁荣富强,永远只是一个整体水平,个别地区,像隰州这样的穷乡僻壤,普通黔首能苟且地活着,就已经不易了。
而穷困归穷困,至少还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没有战乱,每家每户还能守着那山那水,那田那土。
这些年,隰州的乡村里,大概最期待的,就是朝廷征召士卒的通知。如今的大汉,当兵的门槛也在不断提升之中,毕竟兵额是在逐年削减的,数量少了,对质量的要求也就高了。
而大汉征兵,除了那些富家良家,如今也越发钟意这些穷困地区的农民、山民了,毕竟更好养活,也更听话,更容易洗脑。至于刁顽之辈,在军中走一圈,什么毛病也都能清除,大汉军队,三十多年,始终没有太大变化的,就是军纪军法,而每年因为触犯军法而被执刑的官兵,数以百计。
就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事情,平原公孙立的孙儿孙永贞与乐陵侯马仁瑀之侄马继元酒醉冲突,两个人都是禁军军官,回营之后,就领着下属官兵,相约斗殴。
参与的人不多,总共也才五十来人,但事情很严重,依照大汉军法,没有军令,擅自调动兵马,以谋反论处,何况还是在京城,还是为了私怨。
结果,参与斗殴的所有人官兵,全部被杀,包括当日值守的军官与卫士,直接牵连受罚的就达两百余人。至于马仁瑀,本身就是侍卫副帅,也因此去职,被刘皇帝贬到云南去了。
而涉及到自己的孙儿,已经十分年迈的平原公孙立,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只是能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孙子尸首分离。
对于隰州的山农子弟来说,军队实在一个难得改变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