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四年夏六月,刑部大堂,一场别开生面的审判已然到收尾的关键时刻。这场局限于刑部大堂里的审判,牵动的却是京畿上下、宫廷内外几乎所有宗室、勋贵、官僚的心弦。
受审者身份特殊,乃是吴国公刘晖府上长史刘周,司马朱廷和,主簿张常建,同时,吴国公刘晖也被要求二堂旁听审判。
主审者乃是刑部尚书李惟清,由陇西调任京城任大理寺卿的王禹偁,陪审的身份就更加高贵了,燕王、宗正卿刘昭,以及宰臣、都察使韩徽。
徐王刘承赟,在雍熙三年腊月,走完了他平淡却极其显贵的一生,皇帝刘旸下诏,废朝五日,以悼念这个故去的宗室旧老。
徐王的后事如何暂且不表,刘旸总归不会苛待,一切依礼制而行,只是比起世祖皇帝时物质待遇方面有所削减。
而空出来的宗正卿,则让皇帝刘旸头疼了一阵子。随着皇室成员逐渐增多,各脉宗王公卿也都在开枝散叶,作为直接管理宗室成员的宗正寺就越发凸显了。
关于接任人选,刘旸头疼的倒不是取谁的问题,而是他的想法一时间不好宣之于口罢了。因为论资历、论辈分,赵王刘昉是最适合的人选,然而,刘旸显然不愿意赵王掌管宗正寺。
甚至于往下排到的吴国公刘晖,刘旸也排除掉了,他心里实则也不喜欢刘晖的虚荣浮丽。
于是,当皇帝都心有所属了,不管过程如何,也不管结果呈现得是否好看,大汉第三任的宗正卿诞生了,正是燕王刘昭。
此时,涉案人员又是吴国公三名主要僚属,又是吴国公旁听,又是燕王陪审,场面搞得如此严肃,事情的严重性也可想而知。
追本溯源,还是“税改”的问题。随着朝廷加强吏治,加大对各地不法勋贵、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纠治,雍熙元年前后那此起彼伏的所谓税改弊病得到纠正,不说一扫而空,至少风气是扭转过来了,此前乱象大幅减少。
在一种磕磕碰碰、反反复复的状态下,这几年下来,各个道州从官府到民间,从权贵到地主,行事都收敛了不少。毕竟,天子虽然慎刑少杀,但酷爱流刑,一流还往往数千里,甚至远渡重洋,这如何让人受得了。
这些年,随着海上贸易的风潮,各种海贸暴富的传奇传说层出不穷,不胜枚举,但是,这终究只是少数人,即便是海贸已然格外风靡的江浙闵粤地区,参与进去的都只是少数人。
至于更为广大的大汉江河内陆道州,真正有实力、有意愿尝试海贸,只有上层贵族抑或是实力雄厚的大商贾。
而大部分大汉士民,其经营的重心还是在土地上,再没有比脚下的黄土,生长的粮食作物,这种看得着、摸得到的东西更实在了。
虽然他们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花钱买两件“海物”,沾一沾洋气,甚至偶尔也会憧憬、幻想那种暴富,但要让他们踏出那一步,还是过于艰难,千百年来根植于中国百姓骨子里的土地思维太难扭转。
而如今,只因为对那些泥腿子压榨太狠了,就要罚没大量钱财,还要被迫变卖所有土地家产,举家外迁封国,这样的处罚实在太重了,也几乎是所有地主豪强难以承受之重。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但朝廷的“严刑酷法”这真的落下来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选择收敛韬晦,进入蛰伏期。
因此,经过这几年的过渡期,大汉的税制改革算是缓缓落地了,至少在土地确权、土地买卖、土地等级、税务规定、税务收取等方面,已经形成一个系统,并且在绝大多数道州推广开来,正式代替旧的两税制。
而一个极其重要的标志,便是在雍熙四年初,在全国上计之中,朝廷正式明确了全国各道州府在册田亩数目。这是中央与地方在税制改革、田地规模上达成了一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