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伴随着话音平静下来。
她往后靠了靠。
背抵在树干上,像扁舟终于靠了岸。绵软无力的身体,重新有了支撑。她微微仰着头,用眼角余光瞄着自己来时的方向。
一片葳蕤。
很平静。
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平静。
有树叶落下来,被风吹得打个旋儿,又飘起来。
一切都很寻常。
寻常到和她原先想象的很不一样。
她靠在树上,把目光收回来,看向栗先生。年轻男子干净的面孔,看起来比人还像人。明明她心里已经认定他是妖怪,又听了许多山上妖怪吃人的传言,但她此刻看着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莫名的,竟然还有两分心安。
她垂眸道“我不会下山的。”
栗先生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问“为什么?”
她低了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并不太圆,凸起的地方有些尖尖的。她轻声道“有人想要我的命,我没有地方可去。”
栗先生面上露出苦恼之色“既然有人想杀你,你躲在山上又有什么用。”
“一座山而已,你能上来,别人也可以。”
她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话“人人都觉得山上有吃人的妖怪,轻易不敢靠近,他们不会相信我有胆子孤身上山。”
栗先生听了这话,开始唉声叹气“你不过是胡猜……”
她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声音更轻了,显然没有什么底气“那、那就让我在这留一日行不行?”
栗先生的视线落在她的鞋子上。
乌糟糟的样子,已经看不出鞋子原来的颜色。
右脚鞋头还开了缝,露出一点脚趾头。
上面的皮破了,血肉模糊的。
他已经漫到嘴边的话,又落了回去。
耳畔风声呼啸。
他听见她说,我叫阿妙,妙不可言的妙。
栗先生闭上了眼睛“万一,我说万一有人上山来找你,怎么办?”
阿妙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不会的。”
栗先生指指她隆起的肚皮,皱眉道“这孩子,总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阿妙闻言,咧开嘴笑了一下,笑得不大好看,像是不知道怎么笑。她迟疑了下,决定如实说。
“他爹就是想要我命的人。”
……
她从小就喜欢他。
长大了,两家说了亲。
她成了新娘子,甜甜蜜蜜,也是恩爱过的。
谁知才过了一年,他就爱上了别人。过去的柔情蜜意,成了年少不知事。他连爱过她这件事,也不愿意承认了。
阿妙想不通,一个人冷漠起来,竟然可以这样无情。
次月,他就要休妻另娶。
阿妙想,好的,可以,再见了您。
想她貌美如花又青春,还怕没人喜欢么。
她收拾了行囊,转头就要走。父母兄嫂嫌弃她,也没关系,大不了她赁间破院子,自己一个人过活。
可没想到,临出门,她吐了一场。
天昏地暗的,直吐到两眼发黑。
有婆子瞧见,连忙拦住她。大夫一来,哦,恭喜太太,有喜了。她胃里本就翻江倒海,一听这话更是直冒酸水。
喜个龟孙子。
她抓起包袱就往门外走。
可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老婆子,一左一右,拦住了她。
他过来一看,将才写就的休书一撕,不作数了。不过他喜欢的女人还得要,于是另娶变纳妾,那姑娘倒是也愿意。
只有阿妙,天天吐。
吐得三天便瘦脱了相。
这鬼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但娘家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