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十几号人共住一座帐篷,让梁大甲恍惚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能睡大通铺都算好的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破庙、仓库、废船甚至桥洞凑合,吃的也都是那种便宜得不要钱的面糊。
“帐友”们操着带有各种口音的中京官话熟络感情,听得出跟他一样,都是自小从外敌到中京来,混迹于车站码头或者市集的人。说话时充满了忆苦思甜的感慨,现在已然是不再需要为吃穿住流汗甚至流血的阶层了。
很遗憾,因为怂恿大家抱团对抗亲兵营教习胡把总,害大家都得刷马桶,梁大甲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帐里没谁跟他搭话,他只能闷闷的坐在床边听他们说话。
“别埋怨了,我来的时候专门找人打听过,这提督衙门开不长久,等衙门关了咱们之前干啥接着还干。”
包括梁大甲在内,大家都是被强征过来的,对这坠星海提督衙门既没概念也没好感。而且似乎都有些身份,至少不是那种刚到中京混江湖连吃穿住都愁的程度,也不觉得当提督亲兵有什么好处,都是怨声载道苦水漫灌。
年纪稍大的人劝解说“就当是犯事进了衙门,打熬一阵子罢了,还管吃管住呢。”
众人都笑说也不至于惨到这种地步,不过没人当做好事倒是统一认识。
“何止于此呢?”梁大甲腆着脸发言,他自然不甘于被排挤。“我老家有句俗话,这混江湖呢有三大铁,一起票过仓、一起蹲班房、一起扛过枪。就算坠星海衙门要关,咱们一起扛过枪也算是铁哥们了。回去互通声气,那不是多了无数门路?”
他拱手作了个环揖“兄弟梁大甲,西城远海小酒馆的伙计。之前是好心办了坏事,连累大家了。除了跟大家一起刷马桶,后面十天咱们这帐的马桶也都归我倒了。”
沉默了一阵子,有人呵呵冷笑有人哈哈傻笑,耿直的说跟你作铁哥们怕是要折寿,抬杠的说你真想做目长倒十天马桶可不够得一直包到底。面上虽然不算友善,倒不再视他如无物了。
靠着酒馆里招待客人的眼界以及混江湖的历练,梁大甲终究融入了这群人里。听他们各报家门,不是车站码头看场子的,就是走街串巷收孝敬的,还有小半跟他一样是商铺伙计。虽然只是小角色,却不是最小的那一级。而且总有些遮遮掩掩,说话时很少互相对眼神,似乎怕自己的什么秘密被对方从眼里看出来。
“大家都不是寻常人啊,”梁大甲随口感慨着,让大家转头的转头,咳嗽的咳嗽。
猜测就此肯定,之前的感应没错,包括自己在内,这一帐……不,整个亲兵营都是异人,搞不好还有魔人那个级数的怪物。
“真不明白,那位提督大人为什么用咱们这样的人当亲兵。”
他另起话题,大家的话匣子再度打开。
虽然混迹底层,却都是消息灵通的人,七嘴八舌的凑出了完整背景。这位叫高德的年轻提督姿容非凡深得恩宠,行事乖张手腕通天,用常人思维去想他是想不出什么的。大家都是常人,所以也没必要自寻烦恼了,反正乖乖听话熬到头就好。
“是啊,大家都是常人。”梁大甲面上附和着,暗笑跟自己一样,每个人都在极力强调自己是常人,生怕看出彼此的不凡,连这种关系到前途命运的大话题都不愿深谈。
帐里倒是变得热络了不少,正讨论着亲兵营的薪饷伙食,低沉的哨声忽然吹响,还有人拍打着帐篷吆喝赶紧集合。
一群群人出了帐篷,在军营中间的空地里集合。由锦衣卫打扮的队长哨长押着整顿队形,一千来人费了小半刻钟才列队完毕,依旧是队形散乱松松垮垮。
梁大甲等人见过的亲兵营教习胡大江面对众人,把十杀令之类的军纪吆喝了一遍,再躬身拱手,请出了他的上司,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头领,亲兵营的管营游击。
这位游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