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荀轲面目阴沉,慢慢走到袁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袁珍,你如今的样子,真令我作呕。”
袁珍一怔,仿佛受到了惊吓般,慌乱地用焦黑的手捂住脸,哭喊道“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荀轲却不放过她,蹲下身,托起她下巴,“你以为皇上是迫于你父亲压力才赐的婚?呵呵……那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袁相把持朝政、结党营私、祸乱朝政、戕害忠良,桩桩件件,哪一项不是死罪?你以为皇上能容你袁家到几时?所以啊,袁府后来抄了家,男子斩立决,女子发卖为奴,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可是,我却向皇上请求,留下了你,你道这是为何?”
袁珍双眸微微发亮,小心翼翼问“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有你!当然有你!”荀轲嗤笑一声,收回手,重新站起身,看着袁珍的眸子满是恨意,“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人不知鬼不觉?芷青在出嫁的路上便被我差去的人劫了,她什么都招了。可是当我赶到农庄的时候,终究还是晚了。我曾对芸娘说,待我助皇上铲除袁相,便辞官回到沧澜江,我们的渔船上,过我们的小日子,可芸娘死了,死了呀!死在了那个冰冷黑暗的井底。只是如此这般,你还是不甘心,竟将那井填了。我坐在井边挖了许久,十指血流不止,却是连芸娘的衣角都未碰到,我连好好安葬芸娘都不能。袁珍,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说我心中岂能没有你。我恨你,恨不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恨?哈哈哈……”袁珍笑着,映衬着她一张焦黑的脸越发恐怖,“荀轲,那我该恨谁?除了芸娘,我还能恨谁?恨你吗?可是,我怎会恨你?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会恨你?是芸娘该死,她本就该死。”
荀邑挣扎着爬到袁珍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脖子死死收紧,“该死的是你,该死的是你,你这个毒妇,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袁珍哈哈大笑起来,挑衅地看着旬邑,“我已经死了呀,你有本事便再来杀我一次啊!”
“不用了!杀你一次足以。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荀轲收起眼中恨意,嘴角勾起一丝诡异且畅快的笑,“你日日喝的燕窝,穿得锦衣,吃得玉食,用得胭脂,皆……被我下了毒啦。给我毒的术士说,这毒要慢慢下,一点一点地下。饭食里,胭脂里,衣服上皆可下药。”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口,缓缓道“毒会通过眼、鼻、口、肌肤,慢慢渗入到五脏肺腑。不消半年,中毒者便会开始吐血。一开始只是几天吐一次,慢慢的便会一天吐好几次,再后来便要不停的吐。到了这时,毒已入骨髓。只需再用最好的药材,将命吊住,中毒者便不会立刻死去,而且每天都会无比清晰地看着自己吐血,看着自已衰弱,感知死亡地慢慢降临,直到眼睛闭上的前一刻,都是万分清醒的。你仔细回想回想,可是这般?袁珍啊,如此这般,你……还爱慕我吗?”
袁珍浑身颤抖如秋风中不堪摧残的枯草,瞪大的一双眼睛里,落下成串的泪珠。她慢慢地爬到荀轲脚下,抬头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如濒临死亡的野兽般痛苦哀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没有良心!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荀轲后退一步,仿佛是避开最肮脏的污泥。
他转身面向九判官,目中坦然,语气铿锵,“兔儿是芸娘,周娘子也是芸娘,那死去的农妇也是芸娘。大人您叫我仔细想想这一生有何过错。我现在便可告诉你,我这一生最大的错,便是将芸娘牵扯进这片肮脏的泥沼,让她遭此一难。若是知道她会这般惨死,我宁愿这辈子都从未认识过芸娘,至少她还能在沧澜江上的渔船活得自由自在。所以,您问我,可识得芸娘。我,不识。”
“如此说来,你毒杀袁珍竟是毫无过错?”九判官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