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弗在的时候,是如何和王妃笑着请早安,午安,晚安的。
连一向疏离,远在漠北的父亲也开始写信问他往后的打算,言语之间,比从前不知亲近了多少。
府中上上下下似乎也没这么怕他了,颂卷也敢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丝毫不害怕会因此受惩罚。
要多温和亲善的热情,才足够化解他从前铸就的寒冰?
水的形态温柔,而江若弗就像水一般,他记起她,好像骤然间只能想起她含泪的眼睛,低着头不敢看他的样子。像受伤的小鹿一样毫无威胁性,也不能让人心生防备。
可是却像海水一样,要用她的温柔将人吞噬淹没,悄无声息地改变他的所有。
她若要溺死人,一定是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
让人纵使窒息,也恨不起她,只会一遍遍地想她。
哪怕她根本不在身边。
——
小绿苦着脸道,
“就是这样,陈公子还说,若是奴婢再怂恿七小姐见那样的人,就要杀了奴婢,奴婢是再不敢去了,夫人,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再做打算的好,否则真惹了丞相府的怒火,别说是奴婢,就是您,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啊。”
朱氏一巴掌扇在小绿脸上,
“没用的东西!”
本来她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温家的远房亲戚给江若弗相看,要好好恶心恶心那个对江若弗一往情深的温清岑,却没想到,先发现这件事的不是温清岑,而是陈璟。
如今她若是再故技重施,难免被盯着,若是真因为这件事情,她得罪了丞相府那便不好了。
那如今,该以一个什么办法来阻止江若弗和温家的婚事?
抱荷如今式微,如果让江若弗嫁得比抱荷还好,那这件事情传出去就会变成她的笑柄。
从前她作为京兆尹的嫡女,虽不是最得宠的女儿,但怎么说也是嫡女,惯是在闺中千宠万爱,只可惜当年太年轻,她慕色而来,执意下嫁江伯启。
这么多年了,就不说江伯启这暴戾恣睢,变化无常的性子给她受了多少委屈,就说官位,也是直到现在江伯启才勉强做上九卿。
而江伯启没出头的这些年,她的庶姐妹却是过得比她还好,每次归宁都阴阳怪气地讽刺她,她受够了这气。
便决不能让抱荷也受这种窝囊气。
——
月上柳梢,桃红绿柳在街景中锦装华裹,辉煌的灯火照耀,喷火的街头艺人喷出一条火龙,被吓到的小童忙躲开,周围人拍掌大笑。
狮子绣毡团团滚,竹马穿花对对精。
花炮在街头巷尾连声响起,像钟鼓亦如雷鸣,妇人抱着孩子看着满城的喜景欢笑,月色下,湖面上荡漾着灯火通明的画舫,画舫周身都是锦簇的花朵。
陈璟在楼上往下看,整条街吵闹十分,亦是百般热闹,他的心跳得很快,在等着人海中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江若弗终于在他的视线里出现,她一身水红色的长裙,周围不断有人送她鲜花,她笑着接过,烟火散落,烟离朦胧佳人面,不绝于耳的丝竹声连同人的笑意一起喧哗。
旧都的花朝节,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平时不敢孟浪接近,现在众人纵使见她满怀的各色鲜花,还有男子在往她怀里塞花。
闹烘烘的人群中,罗绮翻翠,灯明人声暖,巡查的金吾身上也染了花朝夜的喜气,不断有人贺他们欢喜,他们也贺生民太平。
江若弗走到哪里,哪里便是起哄,她走在人群中,不自觉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有年轻的男子本只是出来游荡的,看见了江若弗,却是将花贩拿着的花全部买下送给她。
一整条街的花贩手里的花大多都到了江若弗手里,她拿不住,一边走止不住地一边掉,却温声细语地笑着和每一个人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