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了几分慈悲怜悯的气度。
周遭寂静万分,只有礼官敢出声斥责鬼祟,大道开路。
江桑抬着头仰视着她,有一种仿佛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触碰的感觉,他只能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她,她却遥不可及,不可高攀,因为她是神女,他只是卑微如草芥的凡人。
纵使他跪而叩拜,她亦不会看他一眼,她只会俯瞰众生,凌傲于尘世,视万物为刍狗,众生在她眼中皆平等。
凡人如何能长这样一张浑然天成却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长相。
她的容貌甚至于不能以美这个字眼去形容。
只是出现,就是一种震慑。
让人毫不怀疑眼前的就是真正的花神。
他何敢如梦中一般恣意妄想?
明知此刻她是上了妆面,亦与别人的浓妆艳抹不同,她通体玉白,眉宇深浓清隽,眼尾细长冷冽,绝非妆面能描。
那是天生上位气度,仙骨冰肌,不是几笔描绘能描的出来的。
周身碧玉般寒烟拂过江若弗的玉面,她的视线缓缓移向了人群中的江桑。
正如梦中一般,她看向了他的方向!
江桑的心跳都猛地一停。
仿佛不能呼吸。
一寸还成千万缕,梦中回忆丝丝缕缕冲击而来。
他此刻亲眼看着她,她朱唇轻启,她美眸凝聚,那唇红得要命,艳得刻骨,那美眸清光凝聚得惑人,清冷孤傲却极美艳,要撩拨起所有人的妄念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江桑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当真如暗夜颠倒成白昼,分不清梦境现实黑白日夜,仿佛还在做梦,仿佛从未醒过。
宿命与命轮颠倒安排。
他等着她,说出那梦中所见的三个字。青面獠牙的轿夫凶神恶煞,鬼魅缠身横行,邪祟在古老的噩面之下不敢放肆。
开路的礼官一身黑色衣衫,亦是画面可怖,鼻如锤胆,目吊如钩,面白得可与白无常一比,手中摇着长长的铃,说一句祭词摇一下清凌凌的震鬼铃,声音极重,还有凶狠的喉音,
“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身后的小鬼跟着念一遍,
“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小鬼们眼下有白色倒三角,唇尽涂白,好像溺水的人一样。
礼官继续震铃,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小鬼木然着一张脸,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江若弗听着下面礼官的念词,反而心上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江若弗并不被肃杀的气息惊扰,因为这些都是方才同她说过话的人。
礼官和轿夫都让她别紧张,小鬼们方才也在画舫上嬉笑打闹。
江桑随着人流往前走,但他的脚步好像被什么人阻止住一般,他的呼吸都凝滞了,呆滞地走着,跟着,仰视着江若弗,看着高高坐在步撵之上的她。
周遭人亦是一样被震慑住,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是在真神面前虔诚恭敬一般。
梦境与现实交相辉映,他竟一时分不清楚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只是失魂一般游走在人群之中,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是她。
是她!
江桑的心要从胸腔之中跳跃出来。
波心摇着月影,月影在江面上极快地移动徘徊,长河渐落,月影穿梭。
他看见梦中的人坐在轿撵之上,看不见她的脚,亦看不见下半身的衣裙,她在白烟之中时隐时现,而她肤色极白,在烟雾之中恰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轮廓朦胧,飘飘欲仙,似乎马上就要乘风归去。
竟惹人不敢评论首尾,生怕有半分亵渎冒犯,也怕神灵降罪。
生怕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仍然是梦境,江桑连眼都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