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有点懵。
女人唯恐她跑了,把她拽得紧紧的,“我们要住单人病房!你必须给我们单人病房!没有的话你可以把别的病人挪到其它病房去!我们多给钱就是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陶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了,想把手抽回来,但女人拽得太紧,一道来的男人又堵住她身后的路,她挣了挣,没挣脱,但她还是想解释清楚,“这位姐姐,现在全城医院是什么情况我们大家都清楚啊,只有病床不够的,哪有单人病房?还有多少人等着住院,住院楼走廊上都住了病人,不可能……”
“照顾一下我们不行吗?我们多付钱就是了!”女人没等她说完就把她打断了。
陶然实在无奈,“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女人突然激动得尖叫起来,声音又尖又细,“我们又不是不付钱!”
这时,一同坐大巴来的同事们还有一部分没上楼,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看过来,黄医生则直接朝她走来了,“陶然,怎么回事?”
紧跟着黄医生的,还有几人。
那女人见这么多人过来,突然就受了刺激一样冲着陶然尖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是态度?不是为人民服务吗?不是为病人服务吗?你们就是这么对病人的?一个病房里住好几个病人,这病毒是会传染的!你们医生倒好,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全身都包得密不透风!还天天在电视里卖惨!这不容易那不容易!有什么不容易的?病人呢?什么都没有!本来就身体虚弱容易感染,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被别人的病人交叉感染!”
黄医生到了,一边想把陶然把回拉,一边解释,“女士,不是您想的这么回事……”
但他哪里有雷刚妻子嘴快,才说了半句,那边尖细的声音像利器刮玻璃一样唧唧地响起,“那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包得严严实实的百毒不侵?你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怎么不和病人一样?要么你们把防护给病人啊!他们更需要防护!你们倒好,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让病人处在病毒包围中!然后你们还卖惨!你们有多惨?有死去的病人惨吗?有生离死别的家庭惨吗?有每天活在死亡恐惧中的病人惨吗?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你们知道病人的痛吗?”
黄医生用力把陶然从雷刚妻子手里扯了出来,雷刚妻子突然急了,一伸手把陶然的口罩扯掉了,同时一把扯下自己口罩对着陶然猛呵了几口气,急声尖叫,“别想跑!我是密切接触者!没准我也有病毒!不给我还,就大家都传染好了!”
在场所有医护的脸都白了,同时围上来,把陶然和黄医生围在中间,有人阻隔着雷刚妻子,有人赶紧给陶然戴上备用口罩。
黄医生更是把陶然挡在身后,随同雷妻而来的男人拉着雷妻,劝她不要这样,推攘间,惊动了保安,躁乱的雷妻马上被制住,但嘴上仍不饶人,骂医生不负责任,骂护士黑心。
黄医生看着这一幕,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想说什么,但终于忍住,转过身,和大伙儿一起回科室时,眼睛却红了一路。
陶然故意离他们远远的,落后好几步。
黄医生左右找不到她,回头,发现小心翼翼的她,眼眶再度一红。刚才那个女人的历历在耳,他想说的是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吗?不懂病人的痛吗?你嘴里口口声声不负责任的卖惨的护士,她自己的父亲此刻生死一线,而她却还不知道……
但他没有说。也不能说。只是站着。
陶然却以为他在等她,站在那,微微摇头,“你们先去,去和主任报告一下,我今天怕是要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