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马车,缓慢离开。
初月正升的天都皇城街道上,拥挤人流中,多了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宁奕先生清焰最近在跟随居士修行,很忙很忙。”
帷帽被微风吹得摇曳。
徐清焰声音很低,她透过皂纱,打量着宁奕的神情。
“那封信那封信你看了吗?”
宁奕不知道女孩为什么如此紧张。
他想到了那封躲过自己感知能力的古怪的信,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也很忙,所以今日来看看你。”
徐清焰小小松了一口气。
她记得以前在古籍上看到了那样的一番话。
人的所有关系就是交互的。
友情,求情爱情,都是这样,这世上存在着一杆无形的天平,你放上去一样,别人放上去一样,就有了羁绊和关系。
这座无形的秤砣,衡量着来与往,去与回,岁月光阴蹉跎,人间百般付出和回报。
古籍上说,最怕的就是默默付出,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徐清焰不怕这个。
她只怕,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一座天平,放上去了,就杳无音信了,石沉大海了,这世上的距离有时很近,有时很远。
近的时候远在天涯也近在咫尺,远的时候近在咫尺也远在天涯。
徐清焰笑着说道“先生愿意来看我便是好事。”
街道上人流来往,两个人默默前行,没有一个去向。
像是浮萍。
宁奕看着徐清焰,她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衣袖有焚烧的痕迹,他轻声问道“在松山遇到了麻烦?”
徐清焰抬起头来,笑盈盈道“遇到了一只离魅。”
离魅一族,生性属火,却是极寒。
怪不得她身上衣袖,被火焰焚烧,却留有冰渣痕迹。
“说好了,你要来找我喝茶,今日我从松山修行回来,可以出宫啦,我请你去喝茶。”
宁奕被前面女孩拉了拉袖口,身不由己前行,他没有挣脱,顺其自然,笑了笑道“要回东厢喝茶吗?”
“才不嘞!”
徐清焰回眸一笑,眨了眨眼,道“天都很多很多茶馆的。”
春风茶舍。
“如沐春风”四个字,悬挂在茶舍门前。
古朴的四方亭,一个个雅间隔开,装饰得古色古香,颇有氛围,垂拢着好几个小型的红灯笼,微熏拂槛,茶香袅袅。
茶与酒,雅与俗,其实本质并无高低贵贱,只不过好事之人喜欢评判,各有所好,在天都皇城,大隋律法之下,刀剑不得出鞘,喝酒可以,动粗不行所以若是一定要给这座古城在雅与俗之间推拒定夺,那么最终的结果,一定不是俗。
喝茶是一件雅事,在茶舍里喝茶是一件大雅之事。
就像是打架是一件“俗事”,在专门打架的擂台上打架是一件“大俗之事”。
很多事情,不需要专门找一处地点,譬如喝茶。
只要有水有茶叶,那么便可以喝茶,在自家的府邸里,在小摊的阳光下。
所以专程来到茶舍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只为了喝茶而来。
喝茶比喝酒清净。
所以来茶舍喝茶的,大多是图一个清净。
清净二字,值不值钱,要看放在何处,如果放在偏僻老林,比如南疆十万里大山的某处山疙瘩,那就是分文不值;但如果放在大隋中州,皇城天都,那便是千金难求。
清净之地,方便办事。
推开春风茶舍的屋门,宁奕便瞥见了好几处角落,雅间帘子起伏之间,显露而出的一角官袍,三司的成员,大隋的血液和骨干,似乎都有着“喝茶”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