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友低着头,象个羞答答的大姑娘,跟在大老葛身后。
“咦,老张回来了?”老胡头酸了他一句,“恁在外面快活的很呢,回来做啥?”
张学友更难堪了,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老贾头瞪了一眼老胡头说“赶紧的,恁是盛还是不盛?别挡着后面的人了!”
老胡头赶紧盛好面条,端到餐厅吃去了。
顾高也白了一眼张学友说“咱养老院又不是大车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大车店恁还得给老板打个招呼不是。”
张学友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那天赌气和他娘回了后张庄,白天他就出去打莲湘,撵人家的红白喜丧,晚上就回到牲口棚里,同他娘睡在铺着麦草秸和破棉絮的地铺上。没有电灯不说,现在天热了,苍蝇蚊子满棚子飞,那叫一个受罪……
“好了好了,高,赶紧的吧,鸡汤面片儿得趁热喝。”老丁替顾高盛好了面片,递到他手里。
大老葛盛好了俩人的面,端到餐厅一个角落里,拉着张学友坐下吃。
一色的青花骨瓷面碗,一色的六张原木大餐桌……张学友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漂亮的大面碗。餐厅干净整洁,门上挂着细纱帘儿,东北墙角放着一个大冰柜,挨着放着一个象大冰箱的什么玩意儿?里面放着碗碟筷勺。
“不认得了吧?那叫消毒柜,专门给咱吃饭的家伙什消毒用的。”大老葛又自豪又得意地说。
张学友心里感慨万千,却只哦了一声,闷头吃面。
先喝汤,面更香,他先喝了一口面汤,顿觉唇齿溢香、食欲大开,浑身说不出的享受。不由得轻轻赞叹了一声,老丁能把鸡汤面片儿做到这水平,也真是独步天下,世间无出其右了。
“怎么样?好吃吧?”大老葛是个粗人,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真有种猪八戒吃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的感觉。他不讲究吃食,只要能吃饱就中。
张学友摇摇头说“不只是好吃,简直就是世上最美味的鸡汤面片儿。恁得细嚼慢咽……”
“细嚼慢咽?嘿嘿”,大老葛冷笑一声,指着外面的大锅说,“恁慢慢儿地吃,等恁吃出美味儿来了,锅里被抢的汤都不剩一口了。”
张学友惊讶地问“这也不限制吃几碗了?”
“嘿嘿”,大老葛早已吃完了面条,跑出去又盛了一大碗,这才坐下说,“限制啥?吃几碗都中。高都喝两三碗了,大老王才来。”
张学友已经顾不得再问啥了,赶紧埋头吃面。
“别急别急”,大老葛笑道,“等恁吃完了再去,锅里早就啥也没了。”
张学友不信,三两下喝着,还剩了一两口汤,边喝边往锅边去,只见混子站在那儿,呆呆地嘟囔着说“这帮饿死鬼投胎的怂货,又抢光了……”
“咋不多做点呢?”张学友的饭量大,再加上早饭都没吃,再加上这段时间饥饱不均,三餐不继的。这才一碗连汤带水的,刚把饿气止住呀,可就没了?
他觉得,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一大锅鲜美的鸡汤面片儿就摆在那儿,而他,才只抢到了一碗。
“多做点儿?”老丁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说,“俺是按一个人两碗的量做的,再说,恁没看见锅里汤都快溢出来了吗?”
细思极恐,除了张学友、混子和大老王,人人基本都吃到了第二碗,都吃够了自己的本份。
那三碗叫谁抢了呢?张学友极度不满地看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
混子走到门上,回头对着张学友说“今儿晌午只有十九个人的饭,恁是半道里杀出来的程咬金,抢了俺的那一份……”
“谁抢恁的了?”张学友不服气地问。
混子鄙夷不屑地说“没文化真可怕,跟恁说不清。”甩着手走了。
叶宝林开玩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