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抱着安然,飞奔到一家店铺躲雨,这是虎口集上最大的鞋店,叶二孩的店。
她放下安然,眼睛随意看了一下街上,惊呆了:谁家晒的玉米,整整铺了半条街,在大雨中冲的乱七八糟……
她还要问,忽然看见叶二孩脸色铁青,他老婆哀声叹气地望着雨水中的玉米发呆。
“喂,二孩,恁真是大老板了,几亩地的玉米说不要就不要了……”
张东臣笑哈哈地和叶二孩开玩笑说,他打着一把花布伞,也跑来店里躲雨。雨太大,虽然他打着伞,后背和裤子仍然被淋的湿漉漉的。
叶二孩眼皮子都懒得抬,冷冷地说“老张,躲雨就老老实实地躲雨,不想挨噘就闭嘴!”
张东臣讨了个没趣,冲着一梅尴尬地笑了笑。
“嘿,二孩,来,整支烟抽,”张东臣凑到叶二孩面前,递过去一支烟说,“这点儿玉米算个啥?想当年,这条街都是恁老叶家的呢!现在不就只剩这两间门脸了么?恁一家不是照样过的滋润?想开点,恁爹当年攒家务,为和叶红旗他爹争这虎囗首富的虚名,吃的比狗赖,起的比鸡早,临了临了,解放了,不是白忙活一辈子吗?”
叶二孩使劲抽着烟说“别给俺提这茬,中不?”
“中中中”,张东臣嘻笑着说,“恁看,俺不是宽恁的心么!”
“老张,恁光说别人,恁年轻时这也是老婆,那也是老婆,老了老了,还不是寡汉条子一条?恁那正经八百的老婆领着仨孩子在武汉,不也过的挺滋润呢?听说去年过年,恁那大小子回他姥姥家来了,没来看看恁?”
叶二孩的老婆手脚麻利地,一边收拾着鞋摊,一边揭张东臣的短。
“二孩家的,俺老张不也过的滋润吗?恁提那茬干啥?”
张东臣脸上笑的僵硬,嘴里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嘴硬的话,望着雨,陷入了苦涩的回忆之中……
他不后悔,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那个包办的老婆。
人活一世,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老婆凑合一辈子,还不如当个寡汉条子呢!狠心的婆娘把三个娃都带走了,也不说给他留下一个……
后来,他在洛阳拖拉机厂邂逅了他的真爱——瑞莲,一个陕西米脂的漂亮女子。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瑞莲真是个美人。
张东臣被迷的五迷三道的,每月的工资,都贴补给瑞莲和她父母用了。
可谁知,瑞莲早已在陕西老家订了婚,他毫不知情。
他和瑞莲卿卿我我,山盟海誓海誓山盟地陷入了热恋,他天天憧憬着娶了瑞莲回虎口,去陕西也行啊,留在洛阳也行——只要和瑞莲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他去瑞莲家找她,才发现她家早已人去屋空。
房东说,他们是前一天晚上连夜走的,回陕西了,瑞莲回去成亲,再也不回来了……
张东臣大病了一场,他曾三次去陕西米脂寻找瑞莲,都无功而返。
他也无心再待在洛阳这个伤心之地,黯然回了虎口。
他回虎口不久的一个夏天的晚上,瑞莲忽然找来了——幸亏他曾多次对她说过自己家的详细地址。
瑞莲一个人摸到了虎口集上,四处打听他,正好碰上大队会计把她送到了张东臣家。
瑞莲浑身脏的象个叫化子,她哭着一把抱着他说,她爱他,她要跟他过一辈子,再也不回陕西了。
张东臣也紧紧抱着瑞莲说,他去陕西米脂找过她,找了三次……
瑞莲是被父母逼着回米脂的,回去就成亲了。她不喜欢那桩包办的婚姻,更不喜欢那个没文化还性格暴躁、动不动就打她的男人。
和张东臣相比,差远了。
张东臣英俊儒雅,有文化又温柔又体贴,他爱她就象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