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孙大娘的声音,她走到门口笑着说“恁看恁胆真肥,抢银行还敢大天白日地吆喝着说。过个年就过穷啦?也不至于要到了抢银行的地步吧?还肥水不流外人田,恁小两口自己一个抢,一个望风的……”
一梅忍不住也被她逗笑了“好婶子,亲婶子,您就别笑话我了行不?”
“今儿初五,恁咋不迎财神赶五穷呢?”公孙大娘问。
“嘿嘿,迎不迎财神我都穷,放了挂鞭炮把五穷吓跑了。”
一梅调皮地说,又问
“您和俺叔今儿不赶集卖菜吗?”
“初五可不能干活,今天干了不吉利。俺们年年过了十五才开张,过了初五,来走亲戚的多。”
“呵呵,那倒也是,”一梅说,“可咱们院里的老人们早都跑光了。”
“一年到头,也没见他们消停过,”公孙大娘撇撇嘴说,“你去赶集不?”
一梅忙说“我想去买点肉,还是年三十吃的肉,馋坏了。”
公孙大娘说“俺这几天腰疼又犯了,说也奇怪,啥也不干的就那么往床上四仰八叉地一躺,腰就不疼了。恁叔非说俺是想偷懒。昨儿俺得了个治腰疼的秘方——用猪蹄炖葡萄藤。正好咱一趟去买。”
一梅笑道“婶子您偏方也用了不少,效果也不多好。多休息少劳累比啥都强。”
公孙大娘叹气说“那咋弄呢?恁姥八十多了,恁爷恁奶也八十多了,恁叔又喝酒又吃肉的,总不能啥都伸手问孩子们要吧……”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公孙大娘就这么念着她家的经,和一梅去赶集了。
新年第一集,赶集的人可真不少,因为凤台、韩店是逢双,初六才逢集,所以几个乡镇的人都来赶虎口集了。
叶老婆正在十字街买羊肉,一梅忙招呼道“婶子您过年好哇!”
“好好好”,叶老婆眉开眼笑一迭声地答应道,“恁过年也好啊,大吉大利、红红火火的。”
亲热地拉着一梅的手,心情好到爆。
一梅受宠若惊地有些不知所措,听了半天,原来是她的二闺女明天要回虎口来看她了。
“都挺好挺好,您先忙着,我们去前边菜街割点儿肉。”
一梅边说边挽着公孙大娘的手要走,公孙大娘冲着叶老婆笑着点点头。
两人挤到一梅经常买肉的小伙子那儿,一梅割了一斤一两五花肉——照例只给了一斤的钱。
公孙大娘买了两根猪前蹄,两人正要走,迎面碰上张东臣和一个约摸六十岁左右的老婆子。
“张叔,您过年好啊!”一梅笑着招呼道,一面拿眼去瞅那老婆。
那老婆,齐耳的花白短发梳的齐齐整整的,大脸盘子白净面皮,凤眼柳眉,只是神情有些呆滞,年轻时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儿。
她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丝棉中长对襟袄,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直筒棉裤——还真有点新娘子的样子。
“嫂子,然然妈,恁都过年好呀……”张东臣喜笑颜开地说,右手一直牵着那老婆的手不放。
“这是瑞莲婶子吧,真漂亮。”一梅笑着问道。
“啊,嗯嗯……”张东臣居然象个年轻小伙儿一样,脸色绯红地说“今儿逢集,俺陪瑞莲出来走走。”
公孙大娘故意逗他说“张东臣恁个丈人,一个冬把个大美人藏家里,也不领出来给咱瞧瞧,怕谁抢跑了是咋的?”
一梅笑嘻嘻地说“人家那叫‘金屋藏娇’,瑞莲婶子是一枝花,张叔得精心养着。”
瑞莲根本不理会三个人的说笑,自顾兴奋地瞧着满大街拥挤的人流,握紧了张东臣的手。更是毫不理会一梅和公孙大娘的存在,指着远处一家蛋糕坊,摇着张东臣的手撒娇说“东臣哥,我要吃蛋糕,我要吃江米条,我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