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暗自悔恨坏了,怎么还哼唧出声了,这从小一疼就哼唧的毛病怎么老是改不了?强忍着摇晃所带来的剧烈头痛,陈澜清醒地在脑袋里盘算着,此时此刻,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装死,才是为自己争取时间外加搞清状况的唯一出路,于是打定主意,任凭下人和上人围了满床如何摇晃呼喊她,她都要紧闭双眼,继续挺尸下去!
“相爷,万万不可,三小姐颅伤未愈,怎经得这般颠晃!”老太医连忙上前阻止道。
陈澜陡然松了一口气,总算遇到个明白人,再这么晃下去,别说病人了,好人都晃坏了。
“那当如何是好?”那位好像是谁爹来着的男士,熄灭了眼中刚燃起的希望,颓然收回双手,沮丧地望着他。
“相爷莫急,待老朽为三小姐施针。”胡太医边说,边抬手示意随徒把诊箱递过来。
耳边是太医缓缓打开诊箱,将大大小小的针摆出来斟酌时的窸窣声响,本就心惊肉跳的她闻此声响越发不能淡定,闭着眼分析破解之术。她沉思,看来这家人不叫醒她是不会罢休的,与其一针一针挨到最后疼得不得不醒,或是针扎不醒又转而被采取别的办法,还不如寻个柔和的法子敷衍过这一阵,先弄清状况再说。最后她把心一横,横竖都是得醒,本着少挨一针是一针的原则,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大伤初俞的疲倦和虚弱,缓缓睁开眼,对着一地如饥似渴的眼神,凄凄然抛出一个苦笑,此一笑……竟不及哭好看……
经此一难危度,三年不觉而逝。
倘若陈澜在那个世界还活着,如今她该三十有二了,然,本应早已身死,过忘川河饮孟婆汤的她的灵魂,却厚着脸皮活在了这个十八岁少女的身体里。三年,为了不露出端倪苟且地活着,她抚了琴,习了字,临了画,悟了诗书,烹了茶,不是转了心性儿想重活一把,只是她心中已无波无澜,死生并无甚分别,又何苦一味寻死;三年,她从陈澜变成了陈岚,她的父亲是宣宁公陈晋次子陈如海,虽未承爵,却已位列人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她的嫡母更是先太皇太后母家的侄孙女,南都崔府孙辈里的嫡长女,这里是东黎国都靖安城,此处是城东六街永安巷十五号陈府,门钉横纵各七,石狮一对威然分立左右。她的凝霜阁就坐落在陈相夫妇沉璧院的西南方;三年,于她,是死而复生,于他们,则是失而复得,即使她失了记忆,忘了学识,做了高门小姐贵妇茶余饭后三年的谈资。
神游至此,她又忽而想起那个为之困扰了三年的问题,那紫衣女子,她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姻缘的到底在哪?一连串的问题在心中第一千次发问,想到头痛时,她又第一千零一次了悟,也许她没死,只是安眠药吃得太多昏迷了,还做了个什么穿越重生的破梦,可能抢救过来就会从梦中苏醒吧,继而又第一千零一次推翻自己,既是梦为什么摔倒了会痛,不吃饭会饿呢……脑子不觉又凌乱了起来,看上去也愈发地出神。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这波涛汹涌的思路陡然被一道严厉的女声打破。
“你若无心温书,便不要在此装模作样,仔细靠脏了我的椅子,握脏了你父亲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