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式微,晋王李治被圈禁,这使得柳奭以往的依仗几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再这么一个世家林立、门阀环伺的年代,若是没有强壮的根基,衰弱的河东柳氏不啻于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迟早被那些贪婪的门阀一口吞下。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柳奭已然渐渐将房俊视为靠山,决定攀附上去。
柳奭是个聪明人,既然无法彻底击垮一个强大的敌人,那就只有与其达成共识,化解干戈恩怨,这才是上上之策。
简而言之,干不过他,就投靠他……
人与人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做法更不同。
无所谓对错,只是利益的取向不同而已。
房俊背后站着当朝宰辅之首的房玄龄,又是陛下的乘龙快婿,本身更年纪轻轻已经是部堂级别的高官,怎么看都是前程似锦未来光明,能够抱紧这么一条大腿,必然对自己、对家族皆是好处无穷。
然而他却着实没有想到,这房俊固然能力卓越,却是一个天坑……
现在若是将这一幅少府监与狗不得入内的大字挂在兵部门前,柳奭觉得宇文俭会被气死。
原本自己出面去挖军器监和少府监的工匠就已经被房俊坑了,势必会惹得背后那些沾染了工匠利益的门阀不满,现在若是再将宇文俭气出一个好歹来……柳奭觉得自己会立马成为那些门阀的眼中钉。
柳奭欲哭无泪,这个棒槌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一路将自己坑上绝路……
宇文俭气得险些脑溢血……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名词,但是症状还是清楚的,只觉得脑门儿一阵阵发紧,眼前一阵阵发花,似乎有无数的星辰从天而降眼花缭乱,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来。
费了好大劲儿抬起手,想要指着房俊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那么高,另一手捂着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骂道“竖子!安敢如此欺辱于我,是要于我不死不休吗?”
房俊一脸冷笑“您可省省吧,您都黄土埋到脖子了,还惦记着跟我不死不休?人老了,德行应当与日俱增才对,否则怎会有德高望重这个词汇么?对于晚辈好心存爱护,晚辈做得对的要不吝褒奖,做的错的要敦敦教诲,您这般心思恶毒,实在是有失风范。”
“……”宇文俭气的说不出话,他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口才居然不是房俊的对手,这混蛋的一张嘴简直气死人不陪命。
柳奭琢磨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房俊这一番话的奥义,其实就是在骂宇文俭缺德……
好吧,不愧是当世数得着的才子,就连骂人都没一个脏字儿。
宇文俭虽然气得要死,却并未丧失理智,明白过来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唯有自取其辱而已。身份资历压不住房俊,口才争辩又不是房俊的对手,拿着个棒槌完全没招儿……
冲着房俊恨声道“好好好,房玄龄不愧养了个好儿子,老夫今日算是见识了……今日之辱,老夫必定十倍报之!”
言罢,挣开柳奭的拉拽,颤颤巍巍走向门口。
房俊想了想,倒是未曾阻拦,狠话他听得多了,自然不怕,可万一这老头儿当真气得在兵部衙门里头出个好歹,那倒是一件麻烦事……便跟着到了门口,对门口的家将使了个眼色,说道“宇文监正年岁大了,腿脚不利索,还不速速搀扶他老人家赶紧出去跟少府监的同僚们汇合?”
房家忠心耿耿的家将部曲好几十人,而能够平素跟随在房俊身边的,哪一个不是聪明灵透的人物?
看了房俊的眼神,再一听这话……当即便明白过来,立即分出两人,快步走向宇文俭。
……
宇文俭心中气得发狂,老头这一声除去当年父亲被隋炀帝狠下毒手诛杀之外,何曾尝过这等憋屈?
反正一旦房俊这幅字张贴出去,他这张老脸就算是掉地上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