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上的男人站的很远,好似带着羞愧和自责不敢靠近,他透过园中的树影枝桠目不转睛的看着门扉旁这个被外披狐顶球裹成了一团的小姑娘,然后一步步的踩踏过雪地。
嘎吱、嘎吱。
他站在陆以蘅阶前台下。
噗通。
双膝跪了下去。
陆仲嗣。
他的双脚有着锁链,双手还扣着枷锁,脸上,不,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看得出来,他在都察院中也是受尽了苦楚。
他的腰背挺不直,好像一条佝偻的蚯蚓,咬着牙将额头撞在了雪地上,冰冷冰冷,可陆以蘅那双眼中落下的目光,却让陆仲嗣觉得无法直视的烫热,烧得浑身如水深火热。
“阿蘅,”他低低道,声音里满是沙哑苦闷,“大哥对不住你。”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额头“咚咚咚”的撞在白雪上,磕出了个小小的坑洼。
陆仲嗣身在牢狱也听说了高墙外的风起云涌,他的罪状七八条,条条令人不齿,程仲棋大摇大摆的查抄却将母亲和三妹逼死,陆以蘅伤心欲绝杀了自己的“二哥”被押送刑场陆仲嗣这一生有过不少的跌宕起伏,可从不敢想象这么荒唐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血淋淋、活生生,家破人亡。
陆仲嗣如今同样削瘦的不似人形,他痛哭流涕在陆以蘅面前哽咽难诉身为陆家的长子却没有照顾好魏国公府连累了一家老小,陆以蘅的千叮咛万嘱咐都成了耳边云烟,他身缠镣铐、身覆枷锁,成了阶下囚。
陆以蘅手中的白梅恍然落地,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带着细弱的喘动,她感觉到胸腔中突然充斥溢满的苦涩情绪,指尖掐着掌心连疼痛都浑然不觉。
她就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陆仲嗣,没有上前一步“大哥,”声音里带着白雪消融的寒凛,“为何要认罪。”
陆以蘅不知自己究竟对这个大哥是爱是恨,她无心追究各种缘由却单单对这一点无法释怀,陆仲嗣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当初那么轻易和盘托出,为什么,不能咬着牙再忍一忍,哪怕,多一天待到陆以蘅回盛京,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将自己的大哥洗刷罪名救出牢狱。
陆仲嗣的囚服被雪白浸透湿漉漉的黏成一片贴在双腿双臂,他颤巍巍的抬起头,眼睛里有血有泪苍白如鬼。
“阿蘅,大哥是烂命一条可是,你们不是。”男人的手指冻得通红通红,他狠狠抓了一把白雪好似要将那刺骨的冰冷都印刻进骨子里,“你是剿匪大军的副将,你们很快就会凯旋而归”他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涌出,“怎么能够因我一个人收受到牵连”
陆以蘅身负殴多大的荣耀,就会背负多大的污名。
他是个不成材的败家子,一条贱命在权贵的眼睛里就和地痞流氓差不多,被人唾骂被人摒弃都没有关系,可是,陆家的女儿们不是,她们是骄阳火、是明月光,她们有着大好的锦绣前程,怎么能够因为一个陆仲嗣而染上污点。
“我、我以为只要大哥认了,就是我陆仲嗣一个人的过错。”陆家少爷呜咽着捶胸顿足。
岳池从前对这窝囊的男人很是不屑,如今却不由得想要另眼相看,陆家老大哥的确是个胆小怕事的败家子,可是在这件事上,他的认罪却成了最后的逞强和敢作敢当。
“陆少爷的心里,只有陆家。”岳池感慨轻道,一个大男人跪在自己小妹面前哭的不能自己,恨不能那些刀枪棍棒全都朝着他来,而不是落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陆以蘅轻抽口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阿蘅,他们、他们说我玷污了一个宫女,这是、这是多大的罪孽,多大的羞耻我什么都记不得,我连想解释都没有办法阿蘅,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跟着一起难堪啊。”他认一条还是两条罪已经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