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小男孩是跟爷爷奶奶过来的，穿着白衬衫套背带裤，很是乖巧的样子，许是见到陌生人的缘故，他有些拘谨。

姜芮书给孩子准备了糖果，然后自我介绍。

孩子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糖果，小声说“我知道你，你是给我爸爸妈妈办离婚的法官。”

姜芮书讶然，随后怅然，摸了摸他脑袋。

父母总是觉得孩子就是孩子，不懂什么事，有事就喜欢瞒着孩子，其实父母感情好不好，孩子是感受最直接的第三方，不论是自以为是的遮掩，还是委曲求全的圆满，亦或者不管不顾的决裂，对孩子的伤害并没有不同。

姜芮书组织了一下措辞，柔声问道“你知道小刺猬的故事吗？”

孩子摇头。

“有两只小刺猬，他们都很喜欢对方，想跟对方作伴，于是他们就在一起生活了，从春天快快乐乐的到了秋天，接着冬天来了，天气特别特别的冷，他们想抱团取暖，可是挤在一起才发现他们身上的刺会刺伤对方，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也缩不回身上的刺，越靠近对方越伤害对方，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纠结后，为了彼此好，他们决定分开。”

姜芮书见孩子的手顿了顿，揪着糖果纸一言不发，心里想是明白了，不由暗暗叹气，“你爸爸妈妈现在就像两只小刺猬，他们没办法再生活在一起，决定要分开，但是分开前还要考虑你的想法，所以他们让我来问问你，以后你想跟爸爸在一起，还是跟妈妈在一起？当然啦，不管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在一起，以后都可以见面。”

孩子沉默了许久，小声问道“我可以跟爷爷奶奶生活吗？”

跟爷爷奶奶生活，便是跟爸爸一起生活，可是姜芮书知道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想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爸爸并不在列。

姜芮书把意思告诉他，他点点头。

这就是愿意跟爸爸了。

从各方面来看，爸爸的条件更好，还有爷爷奶奶照顾，相比妈妈，孩子跟着爸爸对成长更有利，在双方都不愿意抚养孩子的情况下，法院也会将孩子判给爸爸。

临走前，孩子突然回头问她，“法官姐姐，我是不是……不是一个好孩子？”

“当然不是，你性格好，学习好，长得也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那他们为什么都不想要我？”

面对孩子清澈的眼睛，姜芮书心里闪过无数说辞，却没办法违心骗他，只能轻声说“他们或许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顾虑。”

“他们其实不喜欢我，对吗？”

原来孩子对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早已一清二楚。

姜芮书不知该怎么说，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有那么一些父母，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他们不知道养育一个生命真正需要付出的是什么。

孩子低着头，“他们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不论是谁都无法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就比如我，我奶奶就不喜欢我，但是你有喜欢你的爷爷奶奶，还有老师同学，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喜欢你的人，只要期待着未来，你现在没有得到的东西，未来的某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

姜芮书蹲在他面前，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懂，还是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孩子垂眸看着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