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晚安,云起(7 / 7)

提起一个姑娘,人们不久前在河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我把她的故事向阿尔贝特复述了一遍

“那是一个好姑娘。她是在一个操持家务的狭小圈子里长大的,每周都有固定的工作,只在礼拜日悠闲地打扮起来,跟同伴一起到郊外去散步,有时适逢盛会去跳跳舞,此外就是跟一个邻家女子快活地闲聊几个小时,聊人家吵架的理由,聊某种流言的起因。除了这些以外,她就再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娱乐和消遣了。她活泼的天性渐渐感到了内心的要求,这要求因男人的恭维而变得更加强烈。她渐渐感觉从前的乏味了。最后,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于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把她吸引到他的身边,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她忘却了周围的世界,除了他,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只想着他一个人。她想要成为他的人,她想要在同他的永恒结合中得到她所缺乏的种种幸福,享受她所渴望的一切欢乐。一次又一次的海誓山盟,使她相信一切希望必定会变成现实,大胆的爱抚增强了她的欲念,摄去了她的整个灵魂。她变得精神恍惚,沉湎在欢乐中。她的心神兴奋到了极点,她伸出双臂,要把全部心愿抱住不放——不料,她的情人竟把她抛弃了。她惊呆了,神志不清,她面临着深渊,周围是一片黑暗,没有希望,没有安慰,没有感觉!因为她赖以生存的那个人抛弃了她。她看不见她面前的广阔世界,看不清怎样弥补她的损失。她感到她孤独无助,感到被世界遗弃了——心的剧痛紧压在胸,她盲目地纵身跳到水中,以求环抱一切的死神消除她的一切苦痛。瞧,阿尔贝特,这就是某些人的遭遇啊!你说,难道这不是一种病吗?在混乱而矛盾的各种力量交织的迷宫里,天性一旦找不到出路,这个人就只有一死了。

“那些袖手旁观的人可能会说‘真是个傻丫头!假如她能等一等,让时间发挥医治的作用,绝望就会自然消失,就会出现另一个人来温暖她受伤的心。’让这种人遭报应吧!——这正像有人说的‘这个傻瓜,他竟然死于热病!假如他能等到他的精力得到恢复,他的体液状况好转,血液的骚乱平静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会活到今天!’”

阿尔贝特觉得我的这个例子还没有把问题讲清楚。他又提出了一些异议,其中之一是他说我讲的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假如是一个有理智的人,生活环境不是这样受局限,又很有阅历,这种人自杀了反倒会得到谅解,这他就不明白了。

“我的朋友,”我高声说,“人毕竟是人,当热情膨胀到极点,人性的界限被冲破时,一个人可能具有的那一点点理智,也就不大管用了,或者说根本不起作用了。再说……下次再谈吧。”我一边说,一边拿起帽子。

哦,我真是感慨万千啊!我们分手了,没有达到相互理解。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理解另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啊。

这一次,云起一气呵成,从《七月十三日》看到了《八月十二日》。

那把枪,她有个神秘的预感,可还没来得及继续翻看,云秋霞高声嘱咐的“关灯睡觉”,如一道霹雳,将她从书海中,那个少年的维特的日记里拉回。

云起轻轻应了一声,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扯眼瞥了会边上的闹钟,发现时针居然指向了2300,分针也逗留在六点钟方向。

将近2330了呢。

是该睡觉了。

她轻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困顿的哈欠,即便仍觉意犹未尽,可身体发出的信号,已然显示,她确实不能再继续了。

明天还可以继续呢。

云起轻手轻脚跑到客厅喝了水,才悄悄熄了灯。

闭上眼,心里轻轻呢喃了一句

——晚安,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