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得水也知道,阮元对这罗教颇为不喜,他此番之言,不言邪教,亦不言荒诞,就已是相当客气,也只得陪笑道“阮学使其实不知,这罗教所言,原本也没几个人真心相信的。不过咱这些水手帮众,平日与那佣耕之人,又有所不同,我等既无田产,又大半都无房宅,只得在船上庵堂聊以生存,贫苦无依之际,也需要些寄托才是啊?是以在下用这罗教之言,只是为了让帮中兄弟能安稳一些,却别无他图。漕帮有朝廷这口饭吃,也总不能和朝廷过不去啊?”
阮元也渐渐清楚,罗教之事,并非自己,或是余得水一句话,就可以让人不去相信的,否则乾隆三十年前厉行禁教,又怎能屡次强禁而不止?看余得水神色,知他这番话也是真心,并无作伪,也就不再深究。余得水忙吩咐了身边两个帮众,陪阮元夫妇回去乘船。
一路之上,看着嘉白帮帮众对自己颇有崇拜之感,孔璐华也觉得有些滑稽,不免遮住了双唇,以免他人看到自己轻笑之状。只是想起这些帮众对余得水的神色,也是自发的毕恭毕敬,不觉有些好奇,便向身边一个帮众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这位余老师,究竟做了什么事,你等竟对他如此恭敬啊?”
帮众倒是非常热情,听了孔璐华之言,也笑道“夫人或许不知,咱们余老师啊,平日对咱下人,最是仗义,尤其是去寻官府索要工钱之时,那寻常官府中人,总是百般推诿,不愿给我们工钱,每次都是余老师带着咱们,去找他们要说法,他们看咱们人多,又是理亏,才愿意把克扣的工钱补上。咱以前也是不知,后来和江西、安徽的漕帮打过照面,才知道咱这些工钱,能足数发下来,有多不容易呢。”
孔璐华问道“那你等平日工钱,究竟有多少,为何官府却要克扣呢?”
那帮众道“其实说来,工钱从来也不算多的,江浙漕帮,据说朝廷定了二两,可我听别人说,余老师来之前,实际发下来的,最多也只一两五钱。而且这些年啊,银子越来越贵了,记得老人们都说,以前一两银子只得一千文,现下得有一千七八百文了,所以当官的为了少发些工钱,往往不发银子,只折了铜钱发给咱们,用的还是以前的折价。也只有余老师出面,才能帮咱们拿回整整的二两现银子来。我先前跑漕运,也听安徽的兄弟们说起过,他们那边,头舵的舵工,一次也只一千五百文,寻常帮工人手,只六七百文罢了。夫人您说,要不是余老师为人仗义,带着咱们去要钱,咱这日子,能过得舒服吗?唉,可惜自从这漕河上多了两条豺狼,便是余老师去官府讨要,官府也无能为力了。对了,阮学使,老师说您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您见多识广,可知道这银子近些年来,怎得便如此昂贵了呢?”
阮元想想,道“或是因富家贮存之故吧?现下有些富商,家中得了银子,便只当宝贝一般,贮藏在自己家中,留作馈遗子孙之用。这样长此以往,民间流通的银子也就越来越少了,所以,就变得更贵了。也或许有其他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那帮众道“唉,不想他们把银子当宝贝,反倒是苦了咱们了。阮学使,你或许也不知,咱行漕之人,这些年虽说苦了些,总也不是最苦的。那民间交粮之人,我就亲眼见过,有多少人加了这许多折耗,一年收的粮连租子都交不全了,日子也是一般的苦。可听湖北的兄弟们说,那边还在打仗,那里百姓不知何时,命就没了,过得还不如这里的人呢。阮学使,你说这太平盛世,难道就只是百姓能活下来,不至于动不动的,就丢了性命,如此简单的吗?”
阮元听着,也不禁摇了摇头,看妻子时,只觉她眼中也有不忍之色,想来妻子平日在孔府大族之中长大,或许这还是第一次接触这许多底层民众,只怕心中更加难以承受。
几个帮众一路送着阮元夫妇上了船,仍是原本带路的两人将阮元一行送了回去。这次意外之旅,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