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陶总制若是一意孤行,我一介孤弱女子,又怎能阻拦陶总制半分?只是有一件事,陶总制却要三思而行啊?我从云南东归,这还没回扬州呢,可是之前我已经听闻,扬州那边,有不少百姓,都对你陶总制有了怨言,甚至盐运使司那边,都有不少人前去控诉了。陶总制,你想清查盐务,可你的办法总要实行下去吧?若是百姓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对你所下政令有所抗拒了,那后面的事,你还要怎么做呢?”孔璐华眼看先前所思之法无效,也只好改变战术,从扬州百姓入手与陶澍辩论。
“夫人,江家在扬州做了百余年盐商,自然盘根错节,城中士绅,亦皆人人自危,所以他们群起鼓噪,不过是兔死狐悲之态,这等后果,我早已有所预料,又何必惧之?如今朝廷清理积欠之议,也已经定下来了,难道他们还敢一直跟朝廷对抗不成?”其实孔璐华之言确是事实,江家被查抄之后,一直有许多扬州之人为江家打抱不平,前往盐运使司控诉陶澍,但即便如此,陶澍却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清查之法。
“陶总制,我听说目前主持淮盐的王运司,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他可曾对你说过,前去运司衙门鸣冤的百姓,其中不止包括扬州士人,也有许多,就是扬州府内并无功名的寻常之人呢?王运司是不是也对你说过,那些百姓之中,确实有许多是感念江家恩德,认为你严查江家,其实不妥的呢?”孔璐华忽然又向陶澍问道。
这一次倒是陶澍吃了一惊,一时并无言语。原来,陶澍也早已得到王凤生来信,言及前往运司衙门控诉之人,并非只有官员士绅人家子弟,还有不少确实就是白身百姓,而且这些人也可以向运司衙门说清,当年江家确有恩惠与扬州民众之事。他起初认为这些不过是百姓一时糊涂,可听到孔璐华并未前往扬州,却仍然可以说出相同之事时,陶澍也不觉多了一丝犹豫,不知其中是否尚有隐情。
“陶总制,你是湖南之人,来江苏自然是客居为官,江家在此行盐百年,这些事你也只是有所耳闻吧?你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江家的二百万积欠,但江家当年,曾经是两淮盐商之首,为何短短四十年工夫,积欠便到了这个模样,你可知道啊?”孔璐华虽然身在帐幕之侧,却也判断出陶澍一时无言,便即向他追问道。
“盐商人家,名为认窝行盐,其实就是世家垄断,这些江家子弟垄断之后,自以为太平无忧,便即肆意挥霍,将祖宗家产都败尽了,便有了二百万积欠,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陶澍问道。
“陶总制,你这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孔璐华说到这里,自也清楚言语之间,自己心力已然大耗,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强自支撑,向陶澍道:“若是你以为积欠是最近才出现的,那你这番话尚能够自圆其说,但事实并非如此,你可知乾隆末年,江春江总商尚且健在之时,江家就已经出现了入不敷出,需要向朝廷借款度日之事?江春总商,可是把江家从寻常盐商,一力推到盐商首总之人,你也不知道吗?那为什么他老人家尚在之时,就有了这些问题呢?你又可否知晓,高宗一朝,大小金川之役,江春江总商向朝廷捐输了多少现银?前后足足有六百万两啊?高宗皇帝几次南巡,也是江总商悉心供应,方有了盛世南巡之象,民间所言‘江春大接驾’,总制应该也知道啊?那个时候,为了这些供迎铺张之事,江家便已经元气大伤,更何况江家从来是仁信之家,扬州民间兴办学校、怜贫恤孤、整治水利,也都要他们出钱捐办。仁宗皇帝之时有七年教乱,五年前又有回疆之役,这些战事,江家哪一次没有捐输报效?你所言也有道理,江家如今生齿日繁,开支自不比旧日节俭,可即便如此,一家之用,与一国之用相比,孰轻孰重,总制心里应该有数啊?所以总制再想一想,为什么扬州那边,无论士绅百姓,皆以为江家不该如此受祸,实在是因为江家多年积善,历代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