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崇和鋆月姬的一切,他统统都是通过镇上那些半真半假的流言得知的。
鋆月姬从未和他提起过过往种种,他便只当作不知。
十二月的元和,风寒刺骨。
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的十六年的栖身之所实际上只是个简陋的草堂,经过了十六年的风吹雨打,门轴微微松动,难以为继地显出不大不小的缝隙,门外的风雪直直地透过它往屋内钻,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上古传来的叹息。
老旧木几上的烛火轻轻颤抖着,在墙壁上投射出细长的剪影,
南门星静静坐在床边,眸中意味不明地垂着眼睑,打量着床上呼吸浅薄的虚弱女人。
她已是油尽灯枯。
自从一次无意间失手捶得巨石迸裂,他便明白了自己身负的血脉究竟蕴含着如何强大的力量。
而相比之下,人族又是多么的羸弱渺小。
尤其是这个连仙法都不懂的普通女人。
他正淡淡地坐在原处,床上女人原本紧闭的双目却微微张开了,其中光华流转,似乎丝毫未被周身恶疾缠身的苦楚击垮,温柔如水地望向了床边的人。
回过神来,他连忙俯身察看她的情况“母亲,好些了吗?”
鋆月姬抬起手,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覆上了他微凉骨骼分明的手背,轻轻勾唇,语气平静道“我要离开了。”
她如今的状况,他自然看得出来,可口中却道“不会的。”
鋆月姬手上紧了紧,脸上显出几分叹息般的神色“都怪我寿命太过短暂,日后的路都不能陪着你走下去了……我多想看看你以后的样子,该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南门星轻笑一声“只有您会这样看我。”
其他的人,避他如蛇蝎不说,惧怕他恐惧他的同时却又欺侮他看不起他。
多么矛盾的情感。
看向床上精神比起前日好了不少的女人,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相,她多半已活不到明日清晨。
挣扎片刻,还是将沉眠于心底十年的问题问了出来。
“母亲,您不恨他吗?”
鋆月姬微微一怔,似乎并未理解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恨谁?”
他不愿管那个人叫“父亲”,只是木着脸道“南门崇。”
听到这个名字,鋆月姬明显面上显出了片刻的空白,随即她眸中泛起晶亮的光彩,其中柔情如浪,滔滔不尽,表情不自觉柔和了许多,微笑道“不恨,我爱他。”
爱?
南门星隐去眼底的讥诮,垂眸不语。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和母亲根本不必忍受周边愈演愈烈的流言十六年,生活更是不必如此困苦,就连治疗她身上恶疾的药也买不起,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身体日渐虚弱衰微,最终孤独地死在这冰天雪地黑暗的夜晚。
他不明白什么是爱,更理解不了她脸上那柔和的光彩因何而来。
难道,罪恶和死亡就是爱要付出的代价吗?
鋆月姬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十六年来她深知亏欠他许多,如今大限将至,她头一次开口诉说了与南门崇相关的种种纠葛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使命,或许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却是个值得敬佩的男人,而我……只希望他快乐,成全他的一切心愿,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与你父亲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可唯独你是无辜的。阿星,到头来,是我对不住你。”
倏地狂风大作,烛火剧烈地颤动起来,光暗明灭,再一次平息下来时,床上的女人双瞳之中早已失去了神采,就这样带着唇边淡淡的笑意离开了人世。
成全?
南门星回过神,意味不明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