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畔。
徐千秋转身,对小娘柔声道:
“你带右松回家,待此事了结,我自会去寻你们。
放心吧,没事,我与倒马关一位将军,有些交情,顶多花些银子,保管你不用去将军府……刺绣。
你若信不过我,便收拾一下,先带右松离开倒马关,暂时避一避。”
小娘子将信将疑,挪动步子,拽着儿子右松,快速离开了。
片刻,两骑赶来,一名威严可怕的大将军,停马于高坡上,高喊道:
“速回军营,与韩校尉领命”。
说罢,掉转马头,极速撤退,井井有条。
小娘子抱着孩子,回望了一眼,双眸之中, 难掩一抹忧色,见徐千秋笑着摆摆手, 这才牵着儿子, 小跑向村子。
溪畔边上, 只剩下两人。
以及具尸体。
那些北凉起兵,已回了军营。
至于个青流混子, 对小娘子觊觎之人,此刻已被那片叶子,封喉而死。
果毅都尉皇甫枰, 翻滚下马,一如,初入北凉王府那般,五体投地,一言不发。
五指, 刺入地面, 恨不得, 整个人深陷入大地, 方才显得足够卑微。
这名已值不惑之年的汉子,如今, 已是幽州第一实权将领,果毅都尉。
徐千秋缓缓来到他身前,平静道:
“本王方才在想,你若是一见到本王,便当着那些家伙的面儿, 屁滚尿流,给我磕头下跪,本王二话不说,先把你脑袋割下祭旗。
至于这身果毅都尉甲胄, 谁穿了, 于我而言, 都无所谓。”
皇甫枰一言不发, 健壮伟岸的身躯,死死贴地。
世子殿下站在溪边, 负手而立,微微叹息,道:
“小官,要孝敬大官,连夜抢娘们,给你暖被窝,这不算什么。
离阳王朝,北莽王朝,北凉之地,无论什么地方,这种破烂事儿,都少不了。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也不算什么。
当官嘛,不就图个手里有权嘛,可以体谅。
见到姿色好的女子,虽说,那人是驿卒遗孀,但抢了去,事后,给些银两补偿,女子是死是活,对官老爷们而言,自然无关痛痒。
只怪她的身世不好,她的男人,本事不行,这也不算什么。
天底下,比这还乌烟瘴气,更为凄惨之事,本王见得多了。”
说到这里,世子殿下,徐千秋,自嘲笑了笑。
果毅都尉,匍匐在地, 头脑空白。
他模糊记起,那一晚,自己于北凉王府觐见。
那时, 他已是江湖丧家之犬。
世子殿下坐于正椅之上,而北凉王徐骁,竟笑眯眯,陪坐侧席。
这时,已世袭北凉王位的世子殿下,望向溪水,冷笑道:
“这一切,都无关痛痒。
若是在他国领土,本王管不着,可,这是北凉!
北凉有律法,故而,有人心。
此来北凉根基所在!
北凉铁律,每个新兵,入北凉军第一天,都要喊九十九遍。
但,此番边境之行,本王竟看到,有人敢抽出北凉刀,要砍老百姓的脑袋。
非但如此,还强夺战死沙场将士之遗孤,克扣其抚恤金。
此事,若传到三十万北凉大军中,令人何其寒心!
一帮蛀虫,毁我北凉根基,论罪,当诛!”
徐千秋猛然怒道:“北凉刀,乃是北凉百姓,砸锅卖铁,方才锻造出来的。
万众齐心,其刀锋,自然锋利。
可若有人,心怀鬼胎,欲钝了这刀锋,老子灭他满门!”
皇甫枰嘴唇,已贴着地面,浓重的泥草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