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山村,月夜中,远远仿佛可以见到大雪山的皑皑白雪。
异国地域,气候极为古怪,白日尚是暖风习习,到了夜间,便是穿皮裘也觉寒风刺骨。
坐在村口一块枯石上,李秀成深深叹口气,若是被曾经的故旧见到,定然大吃一惊,很难相信面前这位胡子拉碴的老人便是十几年前威震中原的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
现在的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眉,就好像年近花甲的老人,眼里,已不见神光。
连年在苦寒之地东躲西藏,或许被消磨的,不仅仅是岁月,还有他的意气风华。
来到印度阿坎德人的聚集地,自然很难寻找可供养数千上万人的肥沃良田,便有这成片良田,阿坎德人又怎会让与异族?渐渐的,太平军余部为了生存,慢慢分裂,许多人放下武器迁去南方,与当地人通婚,成为当地族人之一员,而在这所谓的“中华天国”村落定居者,到如今,已经不足两千人。
尤其是当英国商人经过与太平军余部最开始的亲密接触后,渐渐发现这支武装并不能带给其任何好处,反而成了烫手山芋,是以热情渐渐消退,近两年来,就是一文钱的物资支援也见不到。
而与中原的联系也被渐渐切断,开始陆月亭发电报到加尔各答,再由加尔各答人转为书信送来,但印度境内族群部落混乱,信使往往消失不见,或许,红头阿三的劣根性,懒惰而无信,使得其拿了加尔各答的佣金后却不想千山万水的将信笺送过来,干脆中途开溜。
后来陆月亭改从西藏送来书信,但又往往被帝国边防军查获,李秀成接到陆月亭最后一封书信是一年前,很显然,帝国中央政府对西藏的控制已经越来越有力。
现今,李秀成根本就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怎样,更不知道那坐北称帝的摄政王的情形。
揽了揽大衣,李秀成慢慢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浓眉大眼的汉子坐在了李秀成身侧,正是李秀成的副手、天国副统帅钱桂仁。
沉默着,好半天后,钱桂仁深深叹口气:“印度国的风,真冷啊!”
然后,又是长久的静默。
钱桂仁转头看着李秀成,突然道:“大帅,我和兄弟们,还能回中原看风景么?”
李秀成转头,静静看着钱桂仁,好似,他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
被他炯炯目光盯住,钱桂仁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一闪即逝,很快,他就仰着头,直视李秀成,说道:“大帅,我们降了吧,官府使者答应,既往不咎,不会处死一名降兵。”
李秀成惨然一笑:“鞑子的话你信得过?”
钱桂仁缓缓颔首,说道:“信得过,大帅,中原早就换了天地,没了八旗没了贝勒贝子,而且,这些年,国势愈强,北抗沙俄西斗洋夷,可不是咱窝在山旮旯里能想象的,咱们啊,在人家眼里,跟跳蚤没什么分别。”
李秀成淡淡道:“这么说,这些年你一直与官兵相通。”
钱桂仁眼里立时戒备起来,慢慢点头。
李秀成又转头,看了看附近影影绰绰的人影,说道:“我若不答应,你便动手了?”
钱桂仁沉声道:“我也不过想给大家找个活路,不瞒大帅,三个旅帅愿随我归降。”太平军余部虽然还设有旅帅,实则两千来人,便有五个旅帅,编制早已混乱不堪,但钱桂仁有三个旅帅支持,便是大半士卒愿意投降。
钱桂仁又道:“兄弟我也不想见到咱自己人自相残杀,大帅若不答应,难道就甘见祸起萧墙,千险万苦保了条性命的老兄弟,转眼杀个血肉横飞?”
李秀成不再说话,慢慢看向远方。
钱桂仁盯着他,眼里神色复杂难明,一时愧疚一时狠辣,呼吸渐渐粗重。
就在钱桂仁脸现决绝之色时,李秀成突然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