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傅彧戴着墨镜来了墓园。
雨微风,他却没有打伞,任由冰凉的雨丝将身上淋了个透,一向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变得沉郁起来。
他摘下墨镜,一双清透漂亮的桃花眼染着红,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连连咳嗽。
这几天,傅彧和赵旭就没有闲着。
作为喻晋文生前最好的兄弟和战友,两个人送了他最后一程,将他的后事办的妥妥当当。
赵旭是亲眼看着喻晋文死在自己眼前的,而傅彧便是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见到人的时候,是在冰冷的太平间。
老喻,还真变成了老鱼干。
“我们以前在部队,经历过那么多艰难的任务,无数次死里逃生,跟死神打过不少交道,都挺了过来。”
傅彧喷了一口雪白的烟雾,又咳了一声,嗓子不出的哑,“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他奶奶的。”
南颂蹲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喻晋文,满脸严肃,一双漂亮又狭长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是有许多话想。
只可惜,他们再也听不到了。
傅彧听不到他的一声“再见”。
她也,再也听不到他的“对不起”。
雨下大了,洛君珩等人将南老爷子送回去,南颂则是上了傅彧的车,要跟他去喝一杯。
洛君珩蹙了蹙眉,终究没有阻拦,只道:“注意身体,别给我再吐出胆汁来。”
南颂不会。
权夜骞则是警告地看傅彧一眼,“给我照顾好她。”
傅彧难得没跟权夜骞呛,“放心吧。九点前,我把她送回去。”
找了家音乐酒吧,进去的时候一个驻唱歌手正谈着吉他唱着民谣。
酒吧人不多,挺安静的。
傅彧想给南颂点度数不高的果酒,被南颂瞪了一眼,换成了红酒。
她本来也不是来跟他品酒的,而是来买醉的。
一大杯红酒灌下去,傅彧伸手给她拦住了,“你少喝点。你要是把自己喝死了,真就跟老喻殉情了。”
一句“殉情”,让南颂没忍住,吐了一地,被酒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你你……”
傅彧走过去给她拍了拍背,抽两张纸巾递给她,擦了擦嘴。
服务员走过来拿拖把将地拖干净了,傅彧给了他两百块费,道了声谢。
话间,一股烟草的味道扑过来。
南颂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着,迷醉又糜烂的样子,特别不像她。
傅彧深深地看她一眼,觉得好像又看到了半年前,在水云间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那个眼睛里写满忧伤,外表却肆意放纵的野猫。
能把她变成这样的,自始至终,也不过一个喻晋文罢了。
“你这是要闹哪样?”
傅彧道:“老喻走了,你就放飞自我了?还是,你后悔了?”
南颂抬起眉梢,又红又冷的一双眼睛盯着他。
“后悔什么?”
傅彧:“后悔没有原谅他。”
他看着南颂,喉咙微哽,“你还是爱着他的,对吗?”
南颂抽着烟,没有话。
一道光束闪过来,晃了下她的眼睛,让她的眼睛一阵灼痛,微微眯了眯眸,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人都已经死了,纠结爱不爱的,毫无意义。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死。
死亡的力量太大了,它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一群人的生命里,特别任性地走掉了,不计后果。
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人们不再想去思考他的坏,反而追忆起他的好来,曾经他造成的那些伤害,也仿佛一下子就变轻了,随风、和光同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