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也撑不到多久了。或许等到我家下一辈长大,就再也不必打仗,四海只有一位王,那便是秦王,秦吏循律令而治,黔首遵律令而行,百姓宴乐,再无远役死亡之苦……”
敢听愣了,他的心一直在家里,目光也只局限在里中,从未想过这些事。
他一面敬佩喜的公心,一面又恨他无私,最后只能将种种情绪化作一句抱怨:“大道理是这样,但现在秋收将至,遬却走了,往年家中农活都是他做的,如今我还得再雇一个帮佣……不,得两个,才能将遬的活计补上!”
“哈。”
喜笑了,捋起袖道:“我不是闲着么?地里的稻,就让为兄来一起收,如何?”
……
八月底,安陆县迎来了丰收时节,安里墙垣之外,泛黄的稻穗在微风中垂低了头,田间随处可见躬腰忙活的乡亲们,他们手持石刀或铁镰,将稻谷一把把割下,想抢在天气变化前收完庄稼。
一位农人打扮的中年人割完一亩地后艰难地挺起腰来,捶打着酸痛的后背,头顶忽然传来啾啾鸣叫,他昂起头,却见碧蓝的天际上,一群大雁正展翅南飞……
“哟,这不是喜……喜大夫么!”
垄上有几名挑着沉甸甸担子的里民路过这片田畴,看到地里的“农人”不由一愣,原来竟是本县狱掾喜!听说他回乡为母守孝,怎么如今还出现在地里?秦国等级森严,里民们连忙卸担朝他行礼。
喜不拿架子,朝乡亲拱手笑道:“少弟远役,敢则忙着里务,我便来相帮。”
众人见喜不拿架子,也开玩笑道:“敢里正真有面子啊,堂堂狱掾都来帮他收稻。”
喜不以为忤,和几位老乡聊了聊天气和收成,不多时,他们纷纷作揖告别。与喜一同在地里劳作的几个帮佣见喜如此亲民,都十分吃惊,这还是那位在县中素以“严谨”著称,动不动就送罪犯去城旦舂的狱掾喜么?这时喜一回头,帮佣们连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敢有片刻松懈。
喜年纪不如当初,很容易便疲乏了,只能捶着腰腿坐在田埂上,羡慕地看着年轻人在亩中健步如飞。他年少时家境不算特别好,加上是长子,经常要随母亲下地劳作,可自从为吏后,就很少有劳作的机会了。这不,连割稻子的动作都有些生疏,他的手早已习惯了握笔。
即便如此,厚实的土地和稻谷的芬芳,仍让喜感到亲切和舒服。
目光越过自家田亩,遥望这周围的百顷稻田,他的弟弟敢头戴帻帽,带着里中专司农事的“力田”小吏,在各块田畴间跑来跑去。大半年的辛苦耕耘,距离收获只差一哆嗦,平日里中遇上偷偷饮酒,敢还睁只眼闭只眼,可农忙时节则决然禁止,以防有聚饮而耽误了收割。
而里中管理公家耕牛的“牛长”则来向各家商量送他点割完稻谷后剩下的刍杆,旋即牵着水牛们去河边洗沐。从这个月起,他会对牛儿们格外上心,因为十月份会依《厩苑律》,在乡邑举行每年一度的赛牛活动:凡饲养耕牛成绩优秀、膘肥体健的里能得到赏赐,若养瘦了养死了牛成绩垫底,牛长则会遭斥责甚至鞭笞。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农作收成,秦以耕战立国,耕作又是战争的基石。到达喜这个位置后,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大秦力量流动的源泉:粮食溢出土地,在地方官吏的征募收拢下汇聚到县里,依照《仓律》《效律》妥善屯储,再如百川入海,随着秦王的号令,被征夫们推着发往前线,到达他弟弟遬等兵卒的饭碗里。
歇息没一会,家中的妻儿便送来饭食和水,敢妻挑着沉重的水桶,遬妻拎着盛满热饭的黑土鬲,喜的妻子则提着装满陶碗和竹筷的篮子。
喜的两个儿子跟在后面,长子“获”已经九岁了,乖巧地抱着一罐酱菜,这是喜最爱吃的佐餐之物。次子“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