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五十了还挑什么挑?有份营生能赚钱——不错啦!”
“我五十了就没资格挑吗?”兴邦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我不需要你操心!这辈子都不需要!厂子亏不亏是我的事儿,我好着呢!”兴邦激动地指着胸膛说。
“好着呢!哼!你开了几个厂子,哪个不赔?你去了几个城市,在哪里赚过钱?整天瞎胡混,五十岁了你还当你是年轻人!到现在要媳妇儿没媳妇儿没要孩子没孩子,说出去我都嫌丢人!”老马说到最后一句,拍了拍自己的右脸。
兴邦咽了一口气,没说话。片刻后,他拍拍大腿离开了椅子,躺在了沙发上。
多年以来,父子两几乎没有一场对话是顺畅的。兴邦以为这次在妹妹家里会和自己的老父亲好好聊几句,他一路上在车里兴致昂扬地幻想着各种谈笑风生的父子画面。他嘴也笨人也笨,永远不想和老头吵却总是会吵。四十多岁的他不应该这样的,他愧疚自己的蠢笨,也悲哀自己的无能。
一小时后,致远提着菜拉着漾漾回来了,一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他望向客厅,一个朝西躺着看手机,一个面东坐着扇扇子。
“我们回来啦!”致远大喊一声打破宁静。
“漾漾,看看谁来了?”致远把漾漾领到兴邦面前。
“大舅舅!”
“哎!你还认识舅舅呀!”兴邦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伸手去摸漾漾的头。
“嗯!”漾漾点点头。
“幼儿园的饭好吃吗?”
“嗯!”漾漾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好吃不好吃?”
“嘻嘻,我也不知道?”
“哈哈!呐……你有没有想舅舅?”
“嘿嘿嘿……我没有!”漾漾真诚地摇摇头。
“哈哈哈,跟你妈一样,真实诚!”兴邦摸着漾漾的小辫子说。
“嘿嘿,我妈妈叫马桂英!”
“我知道你妈妈叫马桂英,那你舅舅叫什么?”
“大舅舅叫马兴邦,二舅舅叫马兴盛!”
“那我叫什么?”
“嘻嘻……你叫马兴邦。”漾漾指着兴邦,羞涩笑答。
“欸!不能随便叫舅舅的名字!”致远提醒漾漾。回头看老马,只见他在那儿又倒腾自己的水烟袋。
“漾漾,你跟舅舅在这玩,爸爸去做饭了,好不好!”
“好的!”
“致远,不用忙活了,我马上走!”
“为什么?”致远惊问。
“我……那个有事情!开车回去还得一个半小时呢!”
“呃……菜都买好了,很快的!”致远望望老马又瞧瞧兴邦,猜想刚才父子两定是聊得不好。
“不用了,我先走了!”兴邦直接站起来往门口挪脚。匆忙是他掩饰内心黯然的唯一武器。这么多年以来,他只有这一个武器。
“爸,我哥走了,我去送送!”致远大声对老马说,然后低头叮咛女儿“漾漾,去找爷爷玩!爸爸去送大舅舅,马上回来!你跟爷爷在家待着!”说完两个人出了门。
老马偷摸地扫了下门口两人的背影,又快速地转过头,仰了仰身子,没说话。
漾漾偷瞄阳台上那叹气的老人,只见他放下手里的所有玩物,抖了抖衣服上的烟灰,双手抱胸,望着远方,久久不动。她困惑于老人喋喋不休的叹息,于是一步半步地慢慢挪到老人身后,从老人背后胳肢窝那儿找到了一根指甲折断了的手指头,突然一下用自己的粉色小发卡夹住了那根手指。
“咯咯咯咯……夹到你啦!”她笑着跳到老人面前。
“哼!”老人哼笑一声,掏出那根手指,仔细端详。
“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