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息。包晓星崇拜并祈求自己有生之年能有机会过一种紧贴大地、跟随四季的生活,她渴望此生能有机会重温一遍儿时的、拥有触地之乐的生活。
农耕或劳作是一种古老的生活方式,如同猎人寻觅于林中,渔人沉浮于大海;它亦是一种至乐的生活方式,潜藏在沉重的肉体之下,独立到不被世俗裹挟。劳作的任何成果无不指向快乐——水甜的梨子、结实的鞋底、耐用的家具、平整的旱田……它看起来很神秘,实践起来却简单质朴。
劳作从不会令人焦虑或抑郁、不会逼人失眠或自杀,它与太阳保持同步,与地球节奏一致。快乐分布在劳作之前、劳作之中和劳作之后,设想并修建一座猪圈、规划并完成一间屋子、研究并添置一方茅厕,其过程无不令人快乐。劳作的动机、过程和结果均是为了美化生活、愉悦生活,而劳作本身洋溢着安稳的充实。这便是触地之乐。
也许,若干年后,倘有能力,在打麦场的最南端,钟家湾的水塘边,建一所房子,一楼住她和钟理,二楼住梅梅和学成,三楼留给以后的孙子们。圈一块小院子,一亩八分足矣,在院子里建花田、菜圃、小果园……院子周围不设院墙,南边是南坡上的百十亩梯田,西边是暗通洛河的水塘,东北两边是空旷无边的打麦场……每天日落时坐在水塘边,看东西风掀起涟漪,小飞虫在水上戏耍;日出时坐在麦场上,在朝霞的沐浴下摘一摘菜、剥些花生;夏日来风时拉个凉席躺在南坡口子上,冬日端个板凳在屋北侧晒暖阳……人在世间,却与世隔离。
对于未来,年过四十的包晓星依然怀有幻想,其中最渴望的,是回归故乡。只有贴近大地的生活,才是圆满的、幸福的、自由的。可惜,生于乡野活在城市的人,最难回得去。中秋夜的包晓星,守着枕边的一小袋黄花菜,望着窗外被灯光淹没的月光,失眠了。
中秋节的第二天,致远早早上班去了,一众人九点多才起来,起来后各个顶着熊猫眼。懒惰的桂英用钱使唤儿子出去买早餐。早饭后十点多了,桂英开始准备午饭,漾漾和老马在沙发上下跳棋,兴邦和仔仔在屋里闲聊,聊学业、聊学校、聊每天的节奏、聊最爱吃的饭菜……
“仔儿,你现在有目标大学了吗?”一身休闲装的马兴邦坐在父亲的小床上,一边抽烟一边问外甥。
“有,有几个!但是还不确定,感觉有点难。”仔仔趴在桌上噘嘴,一脸的不自信。
“人给自己设目标,有点挑战才能激励自己。目标太高了达不成会挫败自己,目标太低了又没啥意思,你说是不是?”兴邦说完笑看仔仔,一脸温和。
“嗯——有道理。”
兴邦笑了一声,眼皮半开半闭,缓缓地说“舅以前像你这么大时,有很多选择,当兵、上专科、做会计、跟朋友搞建筑、学医……很多很多。那时候觉得人生很好,可以这样可以那样,随心所欲。后来,为了赚钱渐渐地失去了选择,到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和意愿了,每天一睁眼,被日子推着往前走。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哼哼,早由不得你了。”兴邦说完,浅笑的脸上布满了中年的忧伤。
“所以,你那个时候最想干什么?”仔仔轻问。
“到了舅这个年纪,已经没有资格回答了。哎,舅舅是个失败的例子。我对自己也非常失望。”兴邦一句一句说完,抖了抖烟灰,抿了抿嘴,脸上的笑仔仔完全看不懂。少年经验浅薄,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此刻最能安慰他,于是,沉默。
“当兵的时候,我想过自己会成为最好的兵,还想过以后会做排长、连长,甚至想着转业以后我能有一份穿军装或警装的工作。哈哈,现在,除了那个厂子,舅都不知自己一天天在忙什么。”兴邦拨开眼前的烟雾,眯着眼对外甥说“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如果现在,你有一个目标或者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