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赤霞峰主院内。
师徒俩坐在正厅央,轻喟一声,长泽风递给过去一张白绫巾帕,“擦擦吧。”
云晨接过,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表情空落,低呐道:“多谢师父。”
长泽风眉头紧锁,双手撑在膝上,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
“百年前,赤辰大战之后,云境界元气大伤,尚存的几个宗门皆是死伤惨重,人丁凋敝。
而妖界,挑起两界大战的白君珩虽被联合诛杀于琅嬛海,但群龙无首下的妖军却散到各地,四处为非作歹,其中凡界遭殃最为严重,不少国家和百姓都覆灭于妖族的铁蹄之下。
凡界当时有一国名为酆国,民逾百万,国富兵强,却也在妖族的大举进犯下,死伤殆尽,国之不存。
这些事云境界虽知晓,但当时仙族衰弱,宗门式微,也实是有心无力。
云义……正是自那场战难中死里逃生的酆国人,至于他后来为何又成了妖,这却涉及到天机,为师不好再说。
而你,他当年将你托付于我时,并未告知其他,只说你是他遗失在外的弟弟。
但想来,也应是酆国人无疑。”
说到此,长泽风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也别怪他,这些年他也不好受,身上肩负着你们酆国百万人的性命和仇恨,又一个人卧伏于妖界砥砺前行,性子难免被养的偏激了些。”
说着又有些疑惑,“不过……他性格虽躁了些,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对身边人动手,你刚刚与他说了些什么?怎还令他对你动了杀心?”
长泽风是个襟怀洒落,风光霁月之人,自不会去偷听别人谈话,所以也就不知这兄弟俩究竟在打什么机锋。
“酆国人……灭国之仇……”
云晨却呆呆的,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他刚刚的话。
【最应该恨妖族人的,是你才对。】
【记住,你恨他们。】
【这一次就罢了,下一次,不要再心软。】
“难怪,难怪……他以前会这么说……”
苍白的唇轻轻颤抖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无神地凝着地面,泪水慢慢溢出,沿着面颊缓缓滚落染血的下颌,他呼吸不稳,声音也哑碎得似冰面裂开:
“那本元之息呢……我体内为何会有魔族的本元之息?”
【这孩子体内含有魔石,以后定会与常人不一样,便劳师兄多费心看顾他些,莫要让他走上歪道。】
长泽风想起云义将云晨托付给他时说的话,静默片刻,无奈叹息:
“此事他也并未与我细说,只说你心府有损,而那东西正是维持你生息之物。”
“心府有损……”
云晨低头,缓缓伸手抚向自己的胸口,咚咚的心跳声自掌心传来,紊乱起伏,强劲有力,如此清晰,却也像是在被钝刀搅动,痛得难以喘息。
他无意识地眨了眨眼,泪水顺着湿润的睫毛滑过呆怔茫然的脸庞,整个人似坠入重重的迷雾,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想要走的路。
直到手里一直握着的剑倏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飞起的剑穗划过低垂的眼帘,涣散的思维似乎才渐渐清晰回来。
他伸手捡起自己的剑,将坠了蓝色剑穗的剑镗紧紧拥进怀里,仿佛是在感受她曾经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酸涩,眸光逐渐泛冷,变得冷静深沉,低哑道:
“师父,白君珩当年其实并没有真的死,对吧?”
是肯定的语气。
长泽风神色倏地一沉,眼神凝重地看向他:“谁告诉你的?”
云晨抬起头,声线平稳:“您就说是与不是吧。”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