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
张建雄部与曹翰部隔着灞水相持了六天,被人家死死的堵在河对岸不得过。
曹翰有本事,堵的巧是一方面,但根子还是秦军自身部队的问题。
兴元军主要是步兵,且这步兵还分成两类,赵山豹的山越营和史成的无当飞军,翻山越岭眼闭着都行,但淌河能力就差多了,而铁战与武继烈的部队,以他俩的性子,体重没有一百五的都不好意思进营门。
至于李儋珪的骑兵,马能凫水,人却个个罗圈腿。
有心想往南移,展开自己所部最擅长的山地战,可因为出了子午,后方辎重源源不断的运来,甚至攻城云梯都备齐了,再兜远圈子,移营就成了问题。
不过张继雄并不急,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哪有“千日防”的道理,况且这灞水河床时束时放如串葫芦一般,兼之时下正是枯水季节,有的是宽阔水浅的地方,上午佯攻下游,下午向上游行动,晚上再饭后消食一拔,对岸的军民就没的消停了,一天两天行,连着六天,神仙也腰软。
其部之所以不向西北方的主力大部队靠拢,而东向打蓝田,根本原因这里是关中的南大门,占了蓝田,武关道就等于掐断了,四条动脉一下子没了仨,四手四脚的京兆府就成了没腿的独臂侠。
这天一大早正点卯升帐,却有斥侯飞骑而至“报……敌军增援,昨夜半有五千精锐步兵入驻蓝田县城,旗号控鹤,主将程玘。”
史成一拍大腿“操,敌增援了?”
“怕逑,野战来多少步兵都不行,张将军,要不今日便总攻渡河算了。”
“李将军,不急,再磨他几天,我军与敌对峙,一样也达到战略目的,何必多增伤亡,我们原定计划不变……铁战、武继烈听令。”
“有。”
两大个子一站起,帐内光线顿时一暗。
“你部今日向上游十里处佯动,拖延至巳时三刻即返。”
“得令。”
“史成,孟兴。”
“有。”
“你部巳时一刻出发,向下游五里处佯攻。”
“得令。”
张建雄扭头对李儋珪笑道“李将军,你部游骑多派几队,密切关注对岸情况。”
“好。”
“就这样吧,其它诸部在营中休息,不得乱走,随时准备迎敌。”
“诺。”
甲叶铿锵声中,众将出帐,帐内顿时一空,张建雄又独坐了片刻,喝了一杯浓茶,这才抄着战刀出帐。
冬日暖阳依然刺眼,但热量却薄了不知多少,远处,日头照不到的地方,泛着灰白的浅霜,有淡淡的薄雾从地面升起,伴着枭枭炊烟,缓缓的向空中飘去。
如果,没有战马的咆啸声,没有甲叶铿锵声,这该是多么美好的早晨呐!
张建雄已年届五旬,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喜欢念旧,喜欢怀念过去,他遥望对岸那旌旗密集处,心想,这仗最多再打两年,就该告老还乡抱孙子去。
打打杀杀的,厌了。
他步出辕门,来到河畔,爬上一块大石头,这块稍圆的大石,这几天成了他的指挥部,上面早放好了竹筒浓茶和一抱红枣。
他才上了大石,便见蓝田县城南征尘滚滚,显然有大军出动,不一会斥侯探报“报……敌程玘部径直向南,方向蓝田山。”
“嗯?想包抄?”
张建雄浓眉一皱,旋即否决了这一想法,单行包抄事,等于找死,否则自己也早派先遣队过河了,可敌军往蓝田山行动有何用意?
“舆图。”
“诺。”
张建雄接过舆图,目光首先向牧武关一扫,紧接着又看向商州,心想不会是商州闹匪吧,可闹匪哪用的着五千精锐镇压,难道是……南面行营马步三军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