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江娇在水里看见他,很亲切叫他。
“李宏图,要不要上来?”江娇总是一团火,燃烧自己,感染别人,“好多天没见着你了,还好吗?”
“一般般,就不上去了,我回家几天,你看见我大小妹了吗?”
“没有!她不常来,她没在家?”
“没有!”
“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我船上!”
“你咋又瞎揽事?他一个外人来了,你还管吃可管住了?你咋这样不识好歹?”江娇之父冷脸撇嘴,“你稀罕人家,人家嫌你是二手货,不乐意嘞,你能个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嫌寒碜?我丢不起这人!”
“碍你啥事?要丢人也是我,与你何干?”江娇在江父脸上捏一下。
“去!少没大没小,我是你老子!”把她手打掉,“你咋这样没皮没脸,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我乐意,怎么啦?”
“人家看得起吗?”
“好!我就当面鼓对面锣给你问问:李宏图,你看不起我吗?”眼睛却像星星眨着。
“没那事,怎么会?”
“听到没?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是小人?谁是君子?你退回来,我就不该接受你!”江父脱掉一只鞋,举在手里,“要不是看你一天能撒几网鱼,我就真能扇你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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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就舍不得,别冠冕堂皇的!”把拖鞋子从他粗糙手上拿下,“穿上,当父亲的要有父亲的样子,别跟孩子似的!”江娇再一转身,李宏图下了码头,“人家嫌弃你嘞!”
“不是嫌弃,是怕驾驭不了,我江娇是谁?没有两把刷人的刷子,还真不行!”
李宏图去了汪凤楠那儿,“汪大爷,你看到我大小妹了吗?你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没见到她,八成上船了吧?”汪凤楠手哆嗦一下,报纸掉地上了。
夕阳碎了,掉地跌的,晚风送凉意,看看西天胡乱堆叠的云,他吐一口气:明早到学校去一趟,然后回家。
人在夹缝中活得太累,挤你压你,舒胸耸肩,倍感不适,李宏发现在明白了:什么是婚姻了,就是随时挤压人的板砖,有时刺出来,又有时缩进去,青面獠牙,不敢直视,别人羡慕的婚姻,就是一碗必须要尝的刷锅水,或许规律惯了,一旦松驰下来,慵懒象雨后春笋,一夜长了几尺,象虎牙,白生生扎心,王慧云超过二十岁,还单着,最初以为拣了个漏,拾个巧,孰不知,别人不要的,是有一定道理的,身体残疾也就罢了,心理残疾,就要了命,动不动就用身体为武器,与之相抗衡,把他炼成热锅上的蚂蚁,奋力攀爬到哪儿,都烫人,一个月总有几次犯浑,一次总得三四天,他疲了,乏了,甚至炸了,一度萌生退意,这不是他想要的,这是捆住他的绳索。
王家兄弟不错,只要得空就过来看看,活跃一下气氛,知妹莫过哥,王慧云有轴的一面,轴起来,就是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勒人闭气,往死里勒,表面上看不出来,伤痕藏在脖子下,这叫浅藏不露,你不仰视别人,别人就看不到你的勒痕,下颚尖尖如锥,幸福是写在脸上,给人看的。
“你们最近好吗?”王家老大问。
李宏发惊愕一下,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再回头看看王慧云,她在笑,笑容轻浮点儿,有讽刺之意,“不错,很不错!”低下头。
低头嗑瓜子的王家老二,吐着瓜子皮,尖头锃亮的皮鞋尖对着鼻尖,“拉丝厂怎样?”
“可以可以!”李宏发平视王慧云。
“你大和汪凤楠怎么就是朋友了?”王家老三文化人,刁钻,专爱钻牛角尖儿,问话辛辣,直击主题,“他们以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