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一道出现在远处的,仿佛由月光化成的一个人形。她生得本就极为白皙而柔美,又有着兽类的慧黠灵敏,虽然只是个少女,却已经具备了勾魂摄魄的因子。
在外面还有月光指路,哪怕只是一点光,也足够看得清。可是她进来以后,竟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四处试探着试图找到照明物——总该有的吧?可是她找了好一会儿,在这个双臂都难以伸展的狭小暗道里,上上下下地摸,终于还是没能找到,于是放弃了;她的放弃伴随着胆量的缩小,她迟疑了一下是否该退出去,一回头,那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这下可不妙啊。王初梨变得冷汗涔涔了,往后退已经没有了路,往前走又似乎走不到尽头黑暗里人的触觉的确会被放大,以至于一小段距离都仿佛要走三天三夜那么漫长。她别无选择,只得往前走,忽然听得远处高处有一阵风往这边吹来,风中夹杂着叮叮当当之声,是什么东西互相撞击着,往这边飞来——
仅仅在一瞬间,王初梨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一种唤作“春雨”的暗器!
之所以叫“春雨”,因着它的状貌是绵密如春雨般的,发出时千万根针交织缠绵,以数量之多取胜。此暗器直扑面门,一旦射中,便如下雨般,雨水碰撞地面,亮闪闪地织了一层绒;人的脸上也是密密麻麻地咬着一层绒,是千万根极尖极利的细针,向着各个穴道扎进去,登时视觉嗅觉听觉味觉统统丧失,性命更是难保,可谓凶险至极!
此刻只能相信直觉。王初梨听那声音是平移着从喉咙以上的地方飞过来的,因此她当机立断,一个下腰,“春雨”嗖的一下,与她的鼻尖擦身而过,飞到后面去,不久以后,她听到身后有什么炸开的声音——是“春雨”扎入后面的墙,引发的小型爆裂;这么绵密细弱的暗器,竟有着这样可怕的威力,若是真的碰到脸,那可不只是毁容了,只怕脸上的筋肉当场被扯烂。她不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她的手是颤抖和冰凉的。
王初梨和哥哥不同的地方在于,她虽然性格大胆,然而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因此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实际上是很容易被摧毁的。她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然而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而且容不得怀疑。然而也别无选择,她这下是不得不往前跑了,跑出去才有生机。
王初梨无意识地踉跄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新的一轮攻击又来了,这时候王初梨开始寻思是否触发了什么机关;这回是从下面过来的,听声音是极重的利斧,至少有三把,旋转着往她的方向过来,意图割掉人的双腿;斧头旋转的声音是“灰灰”的,类似于马的喷气声,王初梨可不能让自己的后半辈子不能骑马。她一咬牙,用了小时候爬树的本事,双腿各往两边一撑,硬是停留在半空,斧头咣当一声砸在她背后的墙上。
原来武功真的不是仅仅停留在地面,也不是跳起来就算全方位各角度了——王初梨这时候才明白,危险袭来的时候,恨不得全方位各个角度地,叫人死无葬身之地才好;世界竟然是这样危险的。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了,她隐约感觉到光,微弱的,但是存在。
她一点一点往上挪,感受到了哪里不对越往上爬,竟越来越困难,因为她的右手边竟变得越来越宽,她奋力往上一蹦,手竟撑不到那地方,她扑了个空,险些掉下去,吓得浑身绷紧,用尽力气往那个空档处扑过去——
啊,那是另一个密道!
她摔在密道里,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钻心的,从内到外的,她痛得蜷缩起来,她听见自己的深呼吸。密道并不平整,粗粝的地面实在叫人无所适从。她朝内呼吸,牙齿咬住嘴唇,眼眶里噙着泪。容不得她稳住身子,她就看见了远处的光,星星似的,微弱而细小的一颗,但它毕竟在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