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得晚了些,说不定父亲又要像之前一样满世界地找她,沿着她可能会经过的路,来回地找,像一只无头苍蝇,殊不知她只是走错了一条路。而今天是遇到了人。可是,要怎么说呢——
“……不是吧。”林珑表情僵硬地苦笑道,“这还能,拿错?”
——她装着草药的包裹完好无损地躺在树边,软踏踏的,无精打采似的。可是她采来的药却没有了。那是一个更小的包裹,所以被当做药包也是情有可原。
一味药中,绝大部分是底料,性温安全,能够将其他的几味药融合在一起,成为疗效显著的一剂方子,譬如十全大补丸,就是以蜂蜜作为黏合剂,精华部分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却也够了。吃药和进食可不一样,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然而现在林珑漫山遍野地找了一早上,搜寻来的一点名贵的药草,被王烈枫顺手带走了。这下可意味着辛苦白费了,她撇了撇嘴不论如何,先回去报个平安再说,反正这些药也没有转变成十全大补丸,没有变成钱,依然只是草而已,因此也不算太大的损失,就当自己一觉睡到晌午,忘记采药了吧。
林珑把另一个包裹拿上,塞回袖子里,哼着小曲原路返回。
今天实在是奇特的一天。她从未想过,采药的时候能碰上王大将军,并且在此后的时间里,还能与他继续发生着联系,而并非仅仅是一面之缘;否则,她也不会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一天了。
然而山中的故事也并未结束。
完颜晟并没有离开这里,因为他被拦下了。
他路过一口湖泊的时候感觉到了异样,这是他的直觉在作祟。每一次都是直觉使他发觉周围的不对劲,然后果不其然地陷入险情,这让他非常无奈,有不可描述的感觉,还不如没有任何感觉。
比如,这山脚下的湖泊与他初次路过时不太一样。
确切地说,是湖畔的风不甚相同。
完颜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风。寒冷刺骨的北方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比汴京虚有其表的冷要暴戾太多太多,可他来自北方,是黑夜里的豹子,是独行的狼,风对他来说是隐藏踪迹的方法,是他不可或缺的朋友。无论是多烈的风,都能使他更加强悍而沉默。
然而这却是一股温热的风。风失去了它本来应有的攻击性,温温柔柔地拂过脸颊,在冬日里,像是要把人拽进那温柔不可破的甜蜜牢笼里,使完颜晟想起之前自己被关在地牢里,那充满烟火气的,有食物的味道的风每天都在使他更灰心丧气。这是饱暖的风,是危险的风。
冬天湖畔的风,怎么会是温热的呢?
完颜晟走到湖边,蹲下身来,手去触碰水面。
才一碰,他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立起身疾步后退。
风为什么是热的——是因为这一潭湖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水并非十分烫手,但是在冬天达到这种温度,也着实叫人吃惊。完颜晟来时也是沿着这条路走的,可是并不曾感觉到一池不起眼的湖水有何异样;难不成是到了上午时刻,这湖水就会自己变热不成?
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事,倒是“人为”的可能性要大些——完颜晟对于“人为”这一个词语非常警惕,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他就立刻往后退,急于找个地方藏起来,只怕有什么人在附近,毕竟能将湖水变成热的,必然非常人所能为之。
可是离他最近的一棵能藏人的松树(别的都秃的秃朽的朽,骨瘦嶙峋地竖着一截,大风一吹就能连根拔起),也在远处的山头,去那里躲着,既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而且,他可没这个信心,隔了大老远还能看清楚这里的动静。
山中不似汴京城中种满了树,四季常青的样子,这一棵枯了就换种上另一棵,总是郁郁葱葱,茂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