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孟婆且与我、做些方便 2(4 / 6)

汴京异闻录 时亦逢 208 字 2020-03-29

学生脸上挂着一个困惑而礼貌的微笑:“啊,没事,我马上出去。这事由我引起,他记恨我也正常呢。不过,糕点很好吃哦,伯温。”

邵伯温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父亲试图按住他,他又抓又咬,像发了疯。父亲从未见过他这样害怕的样子,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学生是聪明的人,立时放下糕点,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好一会儿,邵伯温才恢复正常。

父亲问他:“大哥哥人这么好,怎么这样啊你?他是欺负你了吗?”

邵伯温颤声道:“他的手上,脸上,全都是血……而且,他可以活好久好久……”

父亲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忽然笑道:“是未来的事吧。不必害怕,只是你接触到的人太少而已。”

邵伯温抬头看父亲。

父亲说:“我都看得到。”

父亲死的那一年,他见到了不少只存在于坊间传闻和父亲口中的人,是无数次沉浮中的幸存者,是比常人更敏锐和坚决的精英。邵伯温一眼看过去,满目的鲜红血腥,再看一眼,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他按着太阳穴,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口呼吸。

而父亲的学生在此之中。他走到他面前,依旧礼貌地对他笑:“伯温,长这么大了啊。”

邵伯温时常想,也许那时候自己的选择就不对。当预感出现以后,他就不该和命运抗争,应该直接死掉算了。抗争太艰难,太绝望了。

而且,长大是日渐无聊的一个过程——与易经八卦,数字天文相伴,还有每逢大事都要过两遍的人生。在家时候他聆听父亲教诲,在外则拜师求学,父亲的好友大学士司马光很乐意看到他,并且和他结成忘年之交。

父亲知道后直笑。他虽年岁渐长,却仍然精神矍铄,依然是英俊的样子:“你可真行,能和这个老头子结拜兄弟,他这脾气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邵伯温淡淡道:“知道他的用意,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交流的。”

用意需要揣测,期限却不可避免。

他的这位朋友到了晚年百病缠身,然而不把新法完全废除,他死不瞑目。他将身体托付给大夫,家事托付给儿子,国事托付给吕公著。他的建议都被朝廷采纳。于是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必再顺着大夫的意思了。大夫让他注意身体的时候,司马光不屑一顾,哼道:“人的生死都是命运,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邵伯温听了,不怒反笑道:“真是个怪老头。”

这个想法也和他自己出奇地一致。

有一天晚上,邵伯温冷汗涔涔地惊醒,毫不犹豫地起身,骑最快的马赶往司马光住处,敲门敲得震天响。

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一开门,他正要往里走,忽然间寒毛直竖,浑身冰冷,仿佛一张没有温度的薄膜裹到他的整个身体上,像是一个虚幻的拥抱,他原地呆愣住,停顿了一秒,转头望向门外,夜黑如墨,一颗流星划过。

于是司马康看见邵伯温朝门外深深鞠了一躬,长叹道:“我来迟了。”

元祐元年,司马光逝世,终年六十八岁。听闻消息,太皇太后亲自携年幼的哲宗皇帝前往吊唁,追赠为太师、温国公,溢号“文正”,赐碑“忠清粹德”。整个汴京似乎也陷入一种沉痛悲哀之中,百姓纷纷停工前往吊唁,他家乡的父老乡亲更是备办祭祖,在家挂满他的画像。举国上下悲恸欲绝,似乎随着他的逝去,一个温柔的时代就此结束了。

虽然父亲终身未侍,然而邵伯温不能重蹈覆辙,否则很可能面临家业颓败的命运。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读书做官,一步一步往上攀登。司马光在世的时候,曾经曾经想推荐邵伯温,只是未果而薨,但邵伯温并不很遗憾。很快,因受到其他官员的推荐,邵伯温被特授大名府助教,调任潞州长子县县尉。

该来的避不开,只是延缓时日罢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