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阵仗,主要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瞬,然后很快地爆沸起来,暴怒起来。他恨不能现在立刻将陆时萩揪出来,从后院里吼出来,把他碎尸万段,他很少有惹怒他的时候,这一次是打算把过去所拖欠的一并还给他吗?
——可是等一下,等一下。赵佖咬着牙,竭力平复住狂乱的呼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这些血的主人,王初梨又去哪了?她是买通了陆时萩,还是用了计?
作为他的对手的女人,能够从他的手上逃出去的,真是前所未见,绝无仅有。炎莺不算,炎莺是不可一世的合作者,反而是他赵佖需要去勉力地讨好她。这个王初梨算是什么啊?不过是一个人质,一件物品,必要的时候可以除掉,仅此而已。他从未想过她会反抗呢,或许是以这地上的这些血为代价。
可是人如果真的流了这么多的血,是绝对会死的。
可是既然能够想出这样的方法残害自己获得自由,也一定会有同样的意志力让自己活下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啊,有趣。赵佖心想着,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他慢慢地跪倒在地,手掌伸进血泊之中,抬起来是鲜红的颜色;他将手抬起来,放在面前,闭上眼睛,整张脸压上去,啊,血是这世上最艳丽的颜料和最甜美的饮料,鲜甜的罪恶,令人作呕的芬芳。他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血,像是从地狱里洗练过的恶鬼。
他笑得诡异莫测。他站起身来,拿起火折子,火光和脸交相辉映如同厉鬼。他往回走,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
要从汴京城找到一个人不是难事,尤其是,当他是这一张暗网的操控者,大部分时候并不需要自己出手。
当然,找不到也没有太大关系。他要的只是王烈枫的价值。
他走到出口处时,惊鹊在门口等他。
惊鹊从少年起就跟着赵佖,论时间甚至比陆时萩更久,结果总是沦落到日常给陆时萩当小跟班,怎么也得不到赏识,主要是人不甚聪明,没有办法更上一步。惊鹊见赵佖来了,立刻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结果左右手的上下位置也都不对,赵佖看在眼里烦在心里,但也没说什么。赵佖是懒得率先开口的,便看着惊鹊搓着手抽搐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终于无奈开口道:“申王殿下,您,您已经知道了?”
惊鹊因为紧张,故而语速很快,恨不能一口气把十句话全都说完,然而他的思路又不够清晰,因此总是结巴,赵佖每每听得发火,好在后来直接把他给了陆时萩去使唤。陆时萩也不怎么叫他做事,生怕他出了什么乱子。
但是赵佖看见他依然觉得烦,于是准备说他两句。
“什么叫我知道了?”赵佖淡淡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噢,对对,申王殿下,是小的的错,小的小的小的罪该万死!”惊鹊吓得语无伦次,手忙脚乱起来,“小的,小的……您要不要换件衣……”
赵佖慢条斯理又不依不饶:“怎么了,你错哪了,说出来听听。”
“我错在……”惊鹊一时语塞,“我错……我不知道……”
赵佖冷笑一声道:“蠢货,陆时萩教了你这么久,一点待人接物的本事都没有,说话只会照本宣科,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急于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要真出了什么事,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只是可惜,你什么事都做不了,也没有人愿意陷害你,真是个废物。”
惊鹊吓得颤抖起来,他不敢说话了,只能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头。
赵佖耸肩道:“起来吧。我正好有事要问,别浪费我时间。”
惊鹊赶忙站起身,结果因为太慌张,整个人又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道,“申王殿下,您请问,惊鹊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