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林珑表情一沉。
治病的过程当中,最恨的就是不被信任,甚至怪罪到医者本人的头上,怀疑一切的不适,都是他们所为。如果落到了这等地步,那么医疗也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治病相互信任的基础都不复存在了,那么也就只能请求治疗的人另寻高明了,谁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这是绝大部分的大夫都认同的一个原则。所以御医这样说,基本是逼她放弃医治。
然而父亲是否继续治下去,取决于他对于病情的认定,一旦确定是“可以医治”,或是“有挑战性”,他就会坚持到把那个人治到完全康复为止。但是林珑在给父亲递药时,时常因为病人的愚蠢言论暗翻白眼,之后和父亲说不要再管这个病人了,但父亲才不听——只会在涉及到女儿的时候百分百偏向女儿,比如一个病人对林珑产生了兴趣,以轻浮的话挑逗了半天,林惊蛰直接冷了脸,起身让他滚蛋。
——那么到现在为止,继承父亲遗愿的林珑,她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她朝内深呼吸了一次。空气顶到天灵盖,呼出来的时候无比清明。
“班蝥,大戟,桃白皮。”林珑重复了一遍要求,“听懂了吗?快去准备。”
说到了最后,她的声音有了非常轻微的一点颤抖,是鼓足勇气开腔,却最终孱弱地收尾。
这样的变化当然被在皇宫中待了几十年的御医察觉了。御医昂头,冷然道:“为了皇上的安全,我绝不会做这种事。”他的表情非常严肃,透露出一种不可商量的气场,像极了曾经见过的官大人,浑身上下都有着强大的压迫,仿佛在暗示她——眼前的可是御医,你是谁?你算什么?你凭什么命令他们?
林珑的心跳猛然慢了一拍,咬牙道:“你——”
“我什么?我们懂的可比你多!”另一个御医开口道,“小姑娘,我来到皇宫中看病的时间,比你的年纪都要大,你凭什么觉得可以命令我们?何况你现在说出的这些药,根本是摆明了的毒药,皇上若是服下,一定会出大事的——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懂,你懂的是不是?你使了障眼法表演这些妖术,又故意装作不懂,让我们成为你的‘帮凶’,送我们,送皇上,一起下地狱是吧!”
——这扣的帽子也太大了吧,林珑心想。但是再幽默的内心戏,都扛不住真正的,劈头盖脸压下来的罪状的恐怖,她抬头盯着那个御医雪亮的眼睛,颤声道:“我没有。”
“没有?”御医抓住了她的底气不足,又逼问道,“若是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毒,那一开始为什么信口开河、胡乱抓药?若是你没有谋害皇上的想法,为什么要用把些杀人的东西放到药里?你没有什么?是没有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专业的、资历深的御医监视着你,让你下不了手是不是?”
另一个御医喝道:“她是凶手!把她抓起来!”
“现在情况危急,抓起来有什么用?就地正法,免得她妖言惑众!”
——就地正法?!
林珑从未听过这样的词用在自己身上,更没想过除了治病以外还会面对这样的阵仗,吓得浑身打颤;而御医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手都要搭在她的肩膀上了。
在御医即将扳住她肩膀的瞬间,雪蚕冷着脸一把打掉了御医的手,道:“杜大夫,你干什么呢?”
御医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情绪激昂而导致的失态,赶忙缩回手,正色道:“请雪蚕大人明鉴!”
雪蚕白他一眼,手放在林珑肩膀上,抬高了声音,道:“明鉴?明鉴什么?明鉴太后的指令是否正确?”
御医猛地一滞,道:“可是,她确实是个妖……”
雪蚕冷笑道:“妖什么妖,说到底你们毕竟是信了神鬼之说,既然相信,就让她继续治下去;如果不相信这个方法,你们倒是自己上啊!怎么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