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德好几天没见到谢春生了,他心里直觉不安,这个逆子,一天天的是想干嘛呢。好好的家散了,一个人光棍一条,天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在外面吃饭和晃荡,但凡回家都是喝多了要睡觉。
谢启德知道自己也管不了几天了,是真的管不了,谢春生根本不怕他,打骂都没用,他也打不过谢春生。这么大岁数的中年人了,那岂是拳头能起作用的。随他去吧,但是想起那天他询问陈珊身世的问话,谢启德就不寒而栗。
毁我老头子可以,别再毁下一代了吧。何况陈珊是女儿谢冬梅的命根子,陈珊要有个啥闪失,谢冬梅这个目前最能赡养他们老两口的女儿不是要恨死他们这父母了?
自己已经害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谢秋明,养废了一个儿子谢春生,养丢了一个成年累月根本见不到的小女儿谢安安,难道还要把这个承担了几乎所有养护责任的大女儿谢冬梅再伤心伤到老死不相往来吗?
真是孽债。
许荣芝问:“你冷不冷?给你拿个毯子来吗?”她走到小院子里问愣神的谢启德。老了,就是作伴儿。意识到谢启德也老了的那一年,是发现谢启德不打人了,骂人还是骂的,频率也低了,没那么大的折腾劲儿了
对于丈夫,许荣芝的感情挺复杂。两个人相伴一生,生养了四个子女,外人看算是感情不错的一对恩爱到白头的老夫妻,内里四个子女被父亲简单粗暴的抚养方式都伤得遍体鳞伤了。到老了回顾一下,才发现这生活是有多失败。
谢启德慢慢回头儿说:“不冷,这哪里就冷了?”江州昨天半夜下雨了,初冬时分的雨,带来的是一种湿冷,温度虽然没有低到离谱,许荣芝肚子上因为剖腹产生小女儿留下的疤痕却隐隐作痛,这都三十年了,还能有钝钝的隐痛感,做女人可太不容易了。
“春生两天没回来了吧?他会不会去找他姐姐了?”许荣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冬梅最近有一个研讨会,要去北京,也不知道走了没有?”谢启德说。“不然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防备点儿春生去胡闹。”
“行。”许荣芝也放心不下,赶忙回屋拿出来手机当着谢启德的面拨通了谢冬梅的电话。
电话秒接通:“妈,怎么了?有事吗?”谢冬梅的声音一如既往,平和响亮。一听就笃定,没什么异常情况。
许荣芝瞟了一眼谢启德,谢启德轻挥了一下手,那意思就是别说那么多了,应该没事。
“我不是想起来你说过要去北京开研讨会吗?我没记住时间,想问问你走了没?去的话啥时候回来?”许荣芝说。
“哦,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和我爸哪儿不舒服呢。”谢冬梅说的是实情,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时光,不是那么轻松的一段时光,责任大过了一切。
谢冬梅平时在娘家以大姐自居的,本来嘛哥哥谢秋明没了之后,她就是这个家里兄弟姐妹里的老大了,长子长女身上背负的东西,远大于其他排行的子女。这应该是大多数家庭里的写照。
谢冬梅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一代一代就是这么过来的。中国人喜欢说长房长孙,一个“长”字里包含了多少的期待和道义上的捆绑,说不清道不明。
谢启德听着老伴儿和大女儿在电话里的声音有来有往,他的心略微安定了些。“让她放心去,咱们啥事都没有。”他说。
此刻是下午两点半,周边邻里都很安静,上班上学的人都不在家,在家的大概率都是类似老两口这样的老人,和一些全职在家带娃的宝妈和孩子。
吉庆里,已经没有往日的荣光了。谢启德看着院里的白墙,雪白的院墙是上次外孙女陈珊带着她那个小朋友小胡一起来给刷白的,想起那个天伦之乐的时刻,谢启德的嘴角不被觉察地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