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敷衍了事,县令连衙门文书都没仔细翻过,再往上的知府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样一层接着一层的疏忽,等到了京城,就算朝中有勤恳能干的臣子,有兢兢业业批阅奏折的皇帝,也统统只能做补锅匠。每天焦头烂额地对着一堆棘手事,忙得团团转,可麻烦事还是一桩接一桩地出,一桩比一桩难以应付。
使人不禁心头生疑,诺大的天下怎么就跟个渔网似的,到处都是窟窿眼儿?
孟戚一字一句地说“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如今这天下,便如江堤千疮百孔,烟囱缝隙里的火星子已经点燃了房梁,只待蔓延开来,便轰然坍塌。”
他理应恼怒,声音里却透着空洞的冷意。
比起陈朝末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景象,如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没有易子而食,没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百姓纵然穷苦但能够活下去。
——然而平和安宁的景象摇摇欲坠,不久后可能化为狼烟灰烬,无数人家破人亡的感觉,比陈朝末年那会儿还要糟糕。
该怎么办?
从何处救?
孟戚感到一阵刺痛,眼前黑。
等重新清醒过来时,现自己趴墨鲤怀里了。
脑袋埋在墨大夫胸前,孟国师满眼恍惚。
呃,真是熟悉又陌生的滋味。
沙鼠是经常趴,这会儿作为人,觉得没那么暖烘烘跟好摸了……
孟戚晃了晃脑袋,现头还晕乎着。
墨鲤反应极快,他方才伸手按住孟戚右腕脉门,一股清透冰凉的灵气灌入穴道,随着经脉里迅流淌起来。
孟戚被这股灵气冲得脑子一清,终于愕然道“大夫?不对,我的病早已痊愈了才是?”
“……不见得。”
好了也有复的可能。
墨鲤凝神诊脉,孟戚被这么一搅合,方才焦躁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夫可是担心我?”
墨鲤不答,如果说是,某人就会得意。
大喜大怒容易伤身,他得让孟戚克制点儿。
“李师爷曾言,圣莲坛乃国之蝗患,这一时之间,你急也无用。”墨鲤沉声道。
孟戚疑惑地皱眉问“李师爷?”
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孟戚对墨大夫口中冒出的每一个名字都充满探究之心,想知道他们跟大夫是什么关系。
“是竹山县的师爷。”墨鲤想了想,补充道,“老师说他对官场跟天下大势都有一番见势。”
“……竹山县的知县是曾经的幽魂毒鹫薛庭,山里住着玄葫神医,如今你告诉我衙门里的师爷也不是寻常人?”孟戚神情诧异。
是龙脉所在之地,故而人杰地灵?扯不上吧,这三个人可能都不是生在竹山县。
“你想多了,李师爷就是个普通人,不会武功也不是前朝后裔。”墨鲤一边诊脉,一边劝道,“你看平州一座小城里的衙门师爷都有这番见识,天下有识之士,远比你我想象中更多,只是因为种种缘故,郁郁不得志罢了。”
天下大乱,这些人就会6续出现。
即使国会亡,圣莲坛想要窃取,想要奴役天下信众,也没那么容易。
孟戚静默一阵,方叹道“大夫说得极是。”
其实身为龙脉,天下兴亡也好,世间纷乱也罢,原本跟他们没有关系。
如果墨鲤像个普通的山野猎户在歧懋山长大,他也不会想太多,估计只求竹山县一地太平无事,灾祸不要闹到自己地盘上就成。
但他有一位老师,教他读书明理,知道何谓之“人”。
秦老先生口中的“人”,可不是生而为人这么简单,事实上那是相当于“道”的存在。不管是龙脉还是妖怪,只要能做到这些,那它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