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薛知恩抓起供台上有些腐朽的苹果,猛地砸向那恬静慈爱的遗像,第一次眼中燃着滔天的火冲她怒吼——
“你让我可悲又可笑,让我恨无可恨!”
“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玩物!薛景鸿不受你摆布,你就来摆布我!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我就是他的替代品!!”
“陆筝我不是傻子!”
“因为我爱你,我愿意被你摆布,我不想你流泪,不想你失望!”
“可你呢?”
“要控制你为什么不能控制我一辈子?没有留下提线木偶自己先走的木偶师!”
“如你所愿,我的人生只有你,只有你啊……”
她声声控诉:“你不是让我报恩吗?为什么……我还没‘知恩图报’你就走了?”
“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你对我的不是爱……”
薛知恩站在那儿,眼眶通红,表情是空白的,消瘦的身子像要飘散了。
被崔商囚禁、殴打、下药算什么?
从雪山上摔下来半死,再也不能滑雪又算什么?
她可以解决掉崔商,可以靠自己极强的意志力重新站起来,或许有一天她也能再重返赛场。
唯一能让她崩溃的是母亲的死,以及母亲长达二十多年的骗局。
这是彻底击垮她的东西。
也是她突然放弃复健沦落活死人的真相。
说白了,前半生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薛知恩只为母亲而活,这天忽然告诉她——
你妈妈死了。
未来的路,骤然崩塌。
她便也疯得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恨,恨不了,爱,爱不得。
只剩折磨。
你叫家里精细养的宠物猫乍然离开你怎么活?
……
薛知恩大抵是真的疯了。
她很快又抱起遗像,慌乱地用裙摆去擦遗照眼角的脏污,哑声颤抖着说:“妈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
她抱紧遗照,躬着身直直跪了下去,浑身都在颤,像是在忏悔般,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零零碎碎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
无形的锁链拴牢在她纤细的脖颈,延伸至无尽的黑暗。
控制狂死了。
控制,仍在。
……
齐宿进去的第一周。
薛知恩这生活废柴不知道第几次被垃圾绊倒,她额头和膝盖磕得通红,身上又多了几块骇人的淤青。
或许她可以在这样脏臭的环境继续待下去,但她的母亲不行。
这次没人会任劳任怨地帮她这个陌生邻居丢垃圾了。
她只能自己下楼。
外面天光大亮,屋内一直是漆黑的,薛知恩不知道现在是几号,几点。
楼道窗溢进来的光太过于刺眼,这次没人温柔得帮她遮挡适应。
她眼仁泛疼,半张小脸缩在某人教她穿的外套里,良久,模糊的余光似有若无地瞥向安静的隔壁,又迅速收回。
像是根本不在意。
下楼梯对膝盖不好,尤其薛知恩这样腿脚不利索的,没人帮忙,她走得很慢很慢,到一楼已然大汗淋漓。
刚到单元门,逛完早市的王大娘正巧回来,见她一愣。
看清来人,薛知恩拎着垃圾袋的手收紧,她在别人眼里‘忘恩负义’地把对她无微不至的变态邻居送进去了,本以为会得来一顿指责谩骂。
王大娘却朝她善意地笑笑,敞开袋子飘香的袋子,问她:“闺女,吃鸡蛋糕不?刚出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