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气很冷,寒风刺骨,二人都罩着斗篷,虽说没有官员跟从,但许国身为内阁大学士,排场自是不小,身旁都有二十几名随从簇拥着。
许国还不是大学士时,林延潮与他还是经常来往,但申时行当了首辅,他成了次辅,林延潮自动避嫌,往许国那的走动自然也就少了。
而且当年林延潮在归德任同知时,苏知府是许国的门人,结果林延潮动手将苏知府收拾掉了。
这时候孙隆咬牙道“许阁老,林部堂,此事其中必有误会,你们这样只会将事闹大,并非化解干戈之道。”
林延潮笑了笑道“孙公公还有清闲关心别人,这一次的事,张鲸输了,你跟着完蛋,张鲸赢了,你也跟着完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孙隆神情一暗然后道“林部堂,我知道你的厉害,孙某就算再活十辈子也斗不过你。但孙某从未与你相难,你可以放过孙某这一次,如果你还记得,当年孙某给你送三元及第匾的份上。”
林延潮道“林某不过秉公而为,若真要帮你,只有一句话,在圣上面前如实而言,不要心存欺瞒。”
许国走到孙隆面前道“若是你肯将张鲸这几年所作所为如实道出,或许老夫还能保你一命。”
孙隆闻言变色,林延潮道“张鲸平日的为人,你也是知道了,今日的事你是别想善罢甘休了,所以到了这一步我实在是劝你听了许阁老的话,好好想一想。”
孙隆闻言顿时痛哭。林延潮拍了拍孙隆的肩头,又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林延潮向许国点点头。二人一并走到宫墙边。
许国道“不好了,宗海可知就在今日大理寺评寺雒于仁上疏弹劾张鲸,还在奏章里言国本之事。”
林延潮讶异道“还未听说。”
许国道“今日之事,很可能会被张鲸在天子面前倒打一耙,这雒于仁还是老夫的门生啊!”
林延潮细思道“此事确实措手不及,这国本之事一向是天子心头之忌。张鲸会不会用此事作文章,想要死中求活。”
许国道“这一次无论扳得倒扳不倒张鲸,恐怕陛下都不会高兴,宗海何必要掺合到此事上呢?”
林延潮道“实话禀于中堂,下官有求去之心,但能去位前为国除奸,尽一份绵薄之力,宗海还是愿意的。”
许国讶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归于田园之意?”
林延潮叹道“下官也是情非得已。”
许国忽想到什么,点点头道“本阁部似乎明白了,但我听闻元辅将来退后有意让你补位内阁。”
林延潮道“中堂说笑,就宗海这点微末资历,怎么会有奢求入阁拜相之心,再说元辅也并无此意。”
许国叹道“那就可惜了,不过若是我为元辅,必为国家留你。罢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许国这话表达了很多意思,但好话谁都会说,听听就好。
片刻后宫门大开,当即一名中官来到许国面前道“陛下有旨,请许阁老,林侍郎到乾清宫暖阁面圣。”
许国,林延潮对视一眼,二人当即入宫。
走到宫里的甬道上,这时下起了一点微末的小雨,林延潮一时心有所感,自己自万历八年入值宫里已来,经历了不少宦海沉浮,不知为何有了许多疲倦。
二人进入乾清宫暖阁。
天子坐在明黄色的御椅之上,行礼之后许国禀事,然后林延潮也将所知禀告了一遍,而张诚,田义,陈矩三位司礼监太监都垂首立在一旁。
天子听完后神色平静然后问道“许先生,你怎么看?”
许国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给被抓考生们一个说法,以及会试的如期进行,但其中必有什么疏忽的地方,陛下不如召张鲸问个明白,至于如何处置,最后还是要看陛下圣裁,臣不敢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