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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写的成绩不佳,林诚义只是将千字文多教了一百字。这一日退堂,每个学童都是捂着通红的小手,唯独林延潮例外。
第二日,林诚义再试千字文默写,林延潮又是当堂第一个交卷。林诚义竟是破天荒地称许了一句,赞他近来学业大有进步。
林延潮荣辱不惊,下台时,却看见张归贺数人神色不善。
早学退堂后,学童们三三两两来到食堂。
林延潮和侯忠书,将昨日锅里剩下的干饭取了两大筒装后就在灶边吃了起来。侯忠书今日千字文只错了三处,被林诚义罚了十下戒尺,比起以往来说已是很大进步了。
侯忠书心情很好,对林延潮道“来尝尝好东西。”
说着侯忠书拿出一个陶罐道“这是新鲜的蟛蜞酱,我娘给我做得,来尝尝。”
说完侯忠书打开陶罐,但见里面都是生的小蟛蜞泡在红糟中。林延潮觉得恶心,但也知道这是海边人家的桌上之珍。这蟛蜞酱是用河滩上抓到小蟛蜞,加上黄酒,酒糟,盐巴等辅料,用碾成酱。
侯忠书直接拿来,蟛蜞酱来酱饭后,米饭上糊着一红色糟水,又用筷子拿了生腌的蟛蜞,取了放进嘴巴里一咬,嘎巴嘎巴的响脆。
“来啊,别客气。”
“我真不是客气。”
碍于面子林延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初时一股蟛蜞腥味涌来,但随即被红糟,糖,酒味的中和后,变成了一种生鲜的美味。林延潮哗啦地扒了一口饭进去,然后二人就着蟛蜞酱吃了起来。
林延潮侯忠书二人酣畅吃饭的一幕,被一旁桌上数人冷眼看在眼底。
洪塘社学的学霸,张归贺哼了一声。白日默写千字文,洪塘社学里除了林延潮外,没有一人答对,就算是学得最好的张归贺,也是错了一处,被林诚义打了一下戒尺。
一旁一名叫张豪远的学童道“归贺哥,这两个外乡人,目中无人,你也忍得下去吗?”
“穷乡僻壤来的,难免不知礼数。我们可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时另外一个学童开口道“可是归贺哥,若是由他顶了你社学头名的地位,到时候大宗师来社学,再赏识了他,就乌鸦变凤凰了。”
“他也配?”张归贺轻笑道。
“不管怎么说,不知礼数就要教,否则他们还不知这社学是姓张的了,此事不用你出头,我来给你出口气。”
说完张豪远就站起身来,故意对左右的学童道“诸位同塾,今日我家里捎来了一点腊肉,大家来尝个新鲜!”
林延潮看去,知道这学童叫张豪远,一直与自己,侯忠书十分不对头。不过此人是清化里里长的儿子,在学童里一贯出手阔绰,有不少人帮拳,以往林延潮,侯忠书屡有吃亏,可谓是结怨已久。
闽地临海,平原狭小,不能大量蓄养牲畜,故而物产多是海味河鲜,肉食很少。平常人家都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一点肉食。众学童听说有腊肉分食,都是拿起自己的碗,捧到张豪远面前,盯着他的肉讨好地道“豪远哥,多给我一些吧。”
张豪远也是一一夹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同塾们,可知道束脩是什么意思,听先生说,束脩就是十条腊肉。连圣人教导弟子,就是要束脩的,可是我们社学里,却有一人不缴束脩,在那厚颜无耻地听课,先生仁厚不说什么,但我等为弟子的却坐视不理。所以这腊肉谁都有,独少了他一份,因为他没资格吃。”
大家都有肉吃,独少了我一份,林延潮侧目看向这张豪远。但见他挑衅地看向自己。
听张豪远这么说,众人都看向林延潮,一旁得了他好处的学童都是道“豪远哥说得是。”
“这样的人,还在社学读书干什么,早点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