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严马前道“府台,这些百姓愚昧无知,不懂王法,实在不足令府台大人动雷霆之怒。请府台息怒。”
苏严沉声道“本府杀他们并非因一己之怒,而乃国法!”
林延潮点点头道“府台,大公无私,下官佩服。不过国法如山,但也不外乎人情。这些百姓闹事罪固然当诛,但朝廷例律,百姓聚众闹事,严惩首恶即可。”
“当然眼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府台重典治下,以慑宵小,也无不妥之处。但贪官已是伏法,起威慑之效。下官恳请府台大人,念在他们走投无路,不如改以枷号,如此放他们一条生路,令他们知道朝廷之恩德,府台以为如何?”
林延潮说完,两位通判,商丘知县都是露出玩味的笑意。
林延潮此举实在不智啊,为了几十个老百姓的性命,出面向苏严说项,你身为新官初任的二把手,就挑战一把手的权威,这是官场大忌啊。
纵然林延潮话说得足够委婉,给了苏严下台的台阶,但是苏严为官以来,从来都是刚愎自用,连三司官员都敢顶撞,动则让他们下不了台,他几时听过人劝。
苏严闻言道“这些刁民挟不靖之志,打砸粥厂,视官长蔑如,若不以重典立法,如何收地方安静之效?司马,不可轻动妇人之仁,本府为亲民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杀,什么时候该放,自有分寸。”
林延潮知苏严此人极不好说话,只能放低态度道“府台所言极是,下官性子是柔了一些。本来也不该妄加议论,只是下官到任前,路上曾遇一道士,言初任之际,不能见血光,否则仕途有碍。”
“故而下官请府台大人看在下官的薄面上,饶过这些人。”
林延潮如此低三下四,就是请苏严看在自己一点面子上,放过这些老百姓一次。
如此旁人听来,也觉得可以理解。官员们大多都很信鬼神之说,而且越是这些进士出身的官员,反而越是相信。
为了自己仕途来出面向苏严求情,这绝对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苏严听了不由好笑道“听闻状元公,乃文曲星下凡,怎么也信这些无稽之谈。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怎么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传出去不是令人笑话。”
其他官员都是心想,你不信,可是别人信啊。
林延潮道“惭愧,惭愧,下官乃闽人,一贯甚信这些,让府台见笑了。”
众人都是恍然,原来司马是闽粤之人,这里的人最相信这些了,难怪如此。
苏严闻言点点头道“司马如此之请,本府本不该拒绝就是。但本府身为朝廷所命的一府父母官,自要对归德府三十万百姓有个交待。”
“眼下若本府放走这些人,若是将来若再有饥民闹事。再有砸了粥铺这等之事,你要本府如何与上面交待?谁来当这个责任?”
旁人听了都觉得苏严这人,实在太不近人情了。林延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身为一府同知,人家也是你佐贰官,出言向你恳请,但你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
你让他以后在府衙官员面前,如何有威信?
一旁的两位通判都是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来,要不然怎么会说苏严此人乃'极不好相与'之官员。
林延潮身为堂堂翰林,但真是运气不好,怎么被分至苏严这里为官,碰到这样的正印官,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苏严见林延潮不说话,冷笑一声拨马欲走。
但这时却听马一声嘶鸣,原来林延潮揪住了缰绳。
苏严欲策马,但马不能行。
苏严又惊又怒,他没料到林延潮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竟有如此气力勒住自己的马。
这时林延潮脸上唯唯诺诺之色尽去“既府台要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