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道“那东翁,没料到苏严的背景如此深,我们要扳倒他,岂不是难了。”
丘明山道“就拿此事而言,若有人不长眼睛参劾苏府台,不仅得罪了皇上,还得罪了内监,甚至还得罪了许阁老。苏严为官虽酷烈,却并非不知阴阳之人,要弹劾他就是打草惊蛇,反被蛇咬。”
丘明山说完,心想林延潮还真是谨慎,若非先调查了苏严的背景,贸然一本参上,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丘明山问道“莫非东翁真有参劾苏府台之意?”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不会参劾,怎么说以后共事,还是要摸一摸他的底。”
丘明山闻言,心想自己的东翁还真是口蜜腹剑。
若林延潮不打算参劾苏严,何必让锦衣卫费这么大的劲,打探苏严的靠山背景。
但林延潮心底已决定扳倒苏严,但那日在城头上,响马退去后,林延潮主动将功劳皆推给知府,让知府大大长脸,二人在府内官员面前,都是一笑泯恩仇的样子。
这边给人戴高帽,那边却打算下黑手。
不过丘明山心底却一阵阵欣喜,这样的东主,虽有时以民为重的想法迂腐了点,但大体与他三观相合。
孙承宗也理解林延潮,君子之道,有经有权。
孙承宗在旁建议道“东翁,既是赈灾之事上查不出苏府台的把柄,不如改从河工之事下手。”
丘明山变色道“这不行,赈灾之事若说是一点,那么河工之事就是一片,这其中不知有多少官员牵扯其中,若真察下去可能会得罪了整个河南官场。监察御史被杀,就怀疑与河工之事有关,这浑水咱们可不能趟。”
林延潮问道“听闻监察御史就是在巡视本城时自杀。”
丘明山正色道“不错,就在北察院衙署。”
商丘城里有北察院,南察院,以往都是巡按御史来地方巡视时的衙署。
北察院是京师都察院御史下榻之处,南察院就顾名思义了,但之后商丘不归南京都察院监察,南察院就废除了,现改为参将府。
林延潮道“北察院禁卫森严,若是有人要谋害御史,恐怕办不到吧。”
正说话间,突然陈济川禀告道“老爷,方才开后门,发现一封密信。”
几人闻言都是惊讶,林延潮取了密信一看。密信竟道的是这一次御史被杀之事。
信中所言,原来这监察御史吕毓昌巡视至归德府,上河堤视察河工,觉得其中有猫腻。于是回府后调集账册查账核对,发现账册中有严重贪冒。
于是吕毓昌见黄河百万百姓无家可归的惨状后,十分愤怒,决定在给天子的奏章里上奏此事。
但吕毓昌准备上奏之事,却为家仆吕祥得知。于是吕祥擅自作主,替吕毓昌出面,找到其中之一的当事官员索贿。
当事官员决定给吕祥五千两银子,让他交给吕毓昌请他按下此事,不上奏天子,并私下答允分给吕祥好处。
于是吕祥大喜向吕毓昌通报此事。
看来这里,林延潮不由一叹,当时官场规矩就是如此。一般的御史都会拿了钱息事宁人的。
但是吕毓昌不肯,执意要将此事向天子禀告,并还要将这当事官员行贿之事一并奏上。
这件事不仅将当事官员惹恼了,还惹到了吕毓昌的家仆吕祥。吕毓昌如此不仅自己赚不到,吕祥也赚不到钱。
然后一日夜里,吕毓昌联合两名家仆,给吕祥喝了一碗毒茶后。吕祥再将吕毓昌勒死,伪作成上吊自杀之状。
然后吕祥与另两名家仆上报商丘知县,说吕毓昌系自杀,但随即知县认同这一结果,河南各级衙门也一直以吕毓昌自杀之结果。
写信之人所言,自己亲眼目睹此事,句句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