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行看看石星,再看看林延潮,当即道“元辅此事来得突然,可否容下官再想一会。”
林延潮对于慎行有些感激,显然他是听了自己的话。
两位兵部侍郎意见相左,但自己礼部则不行。
几位阁老点了点头,许国笑着道“于宗伯三思而后行,此乃大臣典范!”
于慎行谦虚了几句,然后看了一眼林延潮意思是,下面交给你了。
“林宗伯呢?说几句吧!”王锡爵开口道。
林延潮当下道“回禀王阁老,下官方司礼部,履新未久,衙门的事尚且上手,本不足于诸公在此高论,不过恰巧于倭国,朝鲜略有所闻,故而才偏坐末席洗耳恭听。”
王锡爵淡淡道“哪里的话,现在沈尚书告病,此事正与汝职相关,何况这光海君的事之前由林宗伯全权处理,然后呈之于阁议之上的。”
王锡爵这话就是给林延潮压责任了,别推托。
林延潮抬头看了王锡爵一眼,然后道“既然如此下官就斗胆直言了,下官以为国家御制四夷自有正体,征讨之法,在于兵部,外邦往来,在于礼部,各有掌职,不可紊乱。”
听了林延潮短短几句,众人都是刮目相看,这几句话厉害啊。
于慎行在旁也是点头。
“如西之哈密,南之交趾,北之顺义,皆乃枢府所事,累朝相沿,著为成法。而倭国之主平秀吉,卑微出身窃居于高位,他若欲讨明,意欲何为?诸公知道吗?”
“倭国一盘散沙几百年,而今有一雄主一统倭国,其战将有几员,兵有几何,其船有几艘,这些我们知道吗?”
众人都是摇头,同时心底佩服,林延潮这几句话可谓一语道破。
原来大明立国两百年都是与藩夷打交道,打过架,赢过也输过,占了地盘或者被抢了都不稀奇。几百年邻居下来,大家什么脾气,手里有几张底牌,心底都是有数的。
但对于倭国,倭国何国?关白何人?大家都不知道。好比一个陌生人到你家们口转悠,你不问一声冲上去见面就打?
王锡爵道“本国倭禁甚严,虽之前也有堪合往来,但宁波之乱后,两国已没有交往。只有偶尔消息,只是通过船商得知。”
林延潮道“正是如此,战守之道在于枢辅,若是倭国真的侵明,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叫他有去无回。但圣人从不不教而诛,而我大明礼仪之邦,对于外国自礼仪先行,礼不行则兵。”
“下官身为礼部亚卿,以为此事当属礼部份内之事,故而不敢避谤辞难,以为推诿之事。”
这是林延潮以侍郎的身份第一次参与廷议,也是第一次在于廷议中崭露头角。
申时行往椅背一躺问道“诸位以为林宗伯之言如何?”
于慎行道“林宗伯所言极是,四夷礼贡职在礼部,此职责所在也!”
石星也捏须道“林宗伯之言乃真知灼见,战守之道,职在兵部,对于他事,可以交由礼部。”
石星看了林延潮一眼,他本以为林延潮刚刚任事,又年轻,没有理事经验。但一上来就给他们几个老部堂上了一课,这一番话说得精彩至极。
杨俊民也是道“林宗伯初任部堂,即敢于任事,本官佩服之至,但是我大明乃是天朝上邦,主动下交倭国,未免有碍国体。”
王锡爵笑着道“本阁部倒是以为由此小碍,也是无妨。”
许国道“本阁部也以为林宗伯之言可行,真是后生可畏。”
连一旁申用懋,董嗣成也是赞成。
申时行左右旁顾,然后笑着道“既是无人有异议,那么就先依林宗伯之言上奏陛下,”
众人都是齐声道“是,元辅。”
当下众人离开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