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知道他此次进京他可谓背负着两淮盐商上下的期望,盐法改革的事最后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林延潮对于这些厚礼没有拒绝,因为这不是拿钱办事的态度,如此他们也不敢继续支持自己,些许清名也只好不要了。不过正好这些钱可以用作鳌峰书院的办学之用就是。
然后船继续北上,过了徐州地界后,林延潮渐渐觉得风声不对。
林延潮当夜本欲在驿站休息一晚明日继续乘船北上。
但是睡至半夜时,突然听闻外头有喧哗之声。
林延潮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妻子,轻咳一声当即起身走到窗边轻咳了一声。
窗外值夜的是展明当即道“老爷,你醒来。”
林延潮低声道“什么事?”
展明道“驿站有些乱,但老爷放心,我与兄弟们都守在外面,要不要小人把驿丞叫起问话?”
林延潮道“不必了,若有事他们自会来报我。”
林延潮又睡下后,外头传来说话声,林延潮看天色差不多亮了,当即披衣而起。
这时候展明在外道“老爷,本地知县与驿丞在院门外求见。”
“好,请到院子里说话。”
林延潮推门而出,院子里两名穿着青袍的官员一见到自己立即拜下道“下官叩见大宗伯!”
“什么事说吧!”
两位官员对视一眼。
“启禀大宗伯,三日前运送白粮至京的漕军勾结流寇,于临清附近哗变烧毁几十艘运船……”
林延潮闻言默默叹了口气,白粮是江南五府所征课供宫廷和京师官员所用,每年送白熟粳糯米一共十七万四千余石。
但江南富庶之地,沿途受盘剥最重,一石米就要加耗米四斗五升,一百石米另收垫脚银,脚价银二十余两。一艘船从江南运米至京师,三石米最后只能落得一石入仓。
运军没有办法,向朝廷抗议多次,却没有反应这一次可谓是官逼民反,事情闹大了。
这名官员跪在地上,额上汗滴直落,他是举人出身第一次出任知县,从未遇到如这等大员从他治下过境,故而说话难免结结巴巴。
“恩,知道了。”
那名官员听林延潮话说得倒是平和,但从这一句言辞中自己如何揣摩到他的想法,这是在令他心底七上八下道“昨日中都已是出兵平叛了,昨夜下官还命士卒将军报加急送往南京兵部。”
但见林延潮道“甚好,你处理此事甚是妥当。”
知县闻言大喜心想,今日莫非是我飞黄腾达之日。他正要细说自己在其中如何赞画,却听林延潮打断道“那你们找本部堂何事?”
对方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道“启禀大宗伯,眼下运道被封恐怕运船难以北上了,故而下官赶来报你。”
林延潮闻言踱步。
这样的士卒哗变,老百姓小规模起义对大明朝的官员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他们眼下反而最担心的是耽误了自己进京的行程。
现在的大明朝就如同一艘多处漏水的船,实在令林延潮对这艘船感觉前途未卜。
林延潮对这名县令道“出事的运道离这里不远,眼下汝还以安抚民心,保境安民为当务之急,至于本部堂上京之事可以暂且放在一旁。不要因为本部堂而耽误了你的要事。”
这名官员变色,他还以为林延潮说得是反话。
正欲解释之间,忽然外面驿铃响动。
众人都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
却听得外头传来声音道“敢问新任礼部尚书在此吗?”
“敢问你是何人?”
“我是从京城来的,有急事要面见部堂大人。”
“放他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