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此刻是退了,而且心底对天子肯定是有很多不满的,否则也不会这一次亲口对自己吐槽天子,在以往十几年里从未从申时行口中从未听到过半句对天子的不满。
至于为何宋纁,陆光祖任吏部,令申时行有求去之意那很显然。若是吏部尚书不是首辅属意的官员,那么首辅的权力就少了一半。
吏部尚书掌管官员的升迁,内阁大学士不掌握此,无论是三品以下官员的任命,以及廷推上选举官员阻力都将大增。正如申时行所言,阁臣有无实权在于官员的服从,若是无从影响官员的升迁,做不到恩由己出,那么官员又怎么会买他的账呢。
申时行如此说,林延潮也是不好接口。
书房外夕阳落山,那明暗不定的暮光正好照进来,正要照在申时行的脸上。
处于此刻的申时行,林延潮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说对天子心底的揣摩,他可谓是无出其右。
林延潮道“敢问恩师,那么下面的朝局会将是如何,还请赐教。”
申时行道“问得好,经过张太岳之事,天子对于内阁大学士必生忌惮之心,就算老夫这十年来处处谨慎小心,但也不免有些遭忌。”
“所以这一次推举阁臣,老夫选了无法身负众望的赵兰溪,张新建二人,也是切合圣意之所为。”
林延潮问道“那么如恩师所见,以后的阁臣都要如赵兰溪,张新建他们如此才可入阁吗?一定要事事遵从天子心意吗?”
申时行道“天子迫于现在立储之事,急需可以听命的辅臣。但是以中旨入阁,不经廷推,如此的大臣一时之间怎么会有人望。”
“天子若亲自授意阁臣,操纵朝局必然是阻力重重,寸步难行。所以这个时候,你切记不要冒不出头来,必须让赵兰溪,张新建二人为内阁大学士试一试,让陛下明白全然听命的首辅是否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等到撞了南墙了,事不可控的时候,天子自然会知重用能够敢于任事的阁臣,那时候就是你的机会了。”
林延潮闻言恍然,原来申时行是如此想的,实在太老奸巨猾了。
申时行说到这里然后道“老夫在陛辞之际,除了推荐了赵,张二人为辅臣外,还另外向天子举荐你朱山阴,沈四明,最后老夫还推荐了你,并且特意在天子面前说你这一次为礼部尚书是合乎众望的?”
林延潮闻言心底一阵激动。
申时行道“毕竟这么多年的君臣,老夫如此推荐,乃先公后私,也是前为报答君恩,后为江山社稷。”
“等到天子发觉通过内阁操纵国事力不从心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何等阁臣才是人选。那时候就要看你与朱山阴,沈四明之间,谁更为天子所重视。”
林延潮闻言道“原来如此,不经廷推的阁臣,确实难以服众,但是天子圣明,未必不知,故而他才答允了陆平湖以后再也不用不经廷推的阁臣。”
申时行欣然道“你说对了,天子毕竟还是圣明,因为他心底有人选,那就是王太仓。王太仓就是既合乎众望,又合圣意的阁臣。他意属王太仓回阁之后,能够替他主持大局,但是……你也数次与老夫所言,王太仓此人性子太倨傲了,如此为卿相尚好,但为阁臣总理国事,那么他的性子必败光了他的之前所积累的人望。”
“其实话说回来,许新安不是不知这一点,他虽经廷推入阁,但主持过两次会试,门生故吏满朝,背后还有两淮盐商支持,若是他在阁,必能镇得住百官。但陆平湖在位令他大为不满,而且他也知圣眷不在他身上,所以在国本之事他选了清议,选择了百官的支持。”
“他最后用辞官相逼,就是赌天子不敢启用王山阴为宰相。王山阴虽在阁时长,但从未主持过会试,朝中没有什么门生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