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也知自己并非他人眼中的圣贤,学生之修身只求每日睡觉能够安枕,处事能够心安即可。”
林延潮闻言失笑,然后问道“若我言你齐家不成,你又当如何办呢?”
郭正域道“那么吾当反省,事父母孝乎?待兄弟悌乎?于子女慈乎?”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那么我言你治国不成,你当如何?”
郭正域见林延潮神情,一时不知如何答之。
林延潮笑着道“美命,这说到底还是局面二字。你看常人若有人批评他修身不成,那么多是恼羞成怒,或归咎于外,委过于人,此为人中之下。”
“听一言而立醒,反求诸己,三省吾身,修身不成,在于功课不足,勤勉补之,此为人中之中。”
“最后就是旁人眼中的修身不成,并非是你眼中自己的修身不成。能改则改之,不能改则听之,所谓此心安处,即是吾乡,此为人中之上了。”
郭正域点点头道“恩师所言极是,那换作恩师当如何看得?”
林延潮道“吾会先想这句话是谁说的!是家人?是老师?是同?”
郭正域闻言略有所思。
林延潮道“当然这是取巧,吾人品正直,处事能心安,吾能知之,但外人不知怎么办?那吾当先事亲,只要外人看吾事父母孝,待兄弟悌,于子女慈,则外人看来则知吾修身有成!”
“同样外人不知我齐家如何?那吾当如何?吾当报效于朝廷,善待于乡邻,待到衣锦还乡之时,就是光宗耀祖!家不和不能万事兴,如此就是外人眼底的齐家了。”
郭正域油然道“学生明白了!恩师所言就是修身之事放在齐家来办,齐家之事放在治国来办!”
“而在治国之事,就在要在天下来办!我辈动则言变法之利,但别人觉得你危言耸听,要有异心,要谋权,要营私!在他们眼底你就是王安石,是大奸臣,他们是司马光,是大忠臣!以家国视家国之事当然是鼠目寸光。”
林延潮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年张江陵离京时有言,我大明的弊病在于吏治,在于宗室,在于边患。他指出来了,为何没有人去思变?他之后,却为何人亡政息?”
“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看,当年汉武帝为何要罢百家而尊儒,因为匈奴有南侵之意,百越窥视在侧,他要行以王霸之道,建万世之功!”
说到这里,蓬莱阁下,大浪卷来,横扫礁石。滔滔之声和着林延潮的字字铿锵,回荡在蓬莱阁内。
林延潮一手负手,一手指着眼前道“当你站到家国之地来看,吏治宗室边患不知从何下手,但从天下来看时,咱们这吏治之弊,宗室之弊,边患之弊就一目了然了。所以要治国,必先谋天下!这也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正在林延潮与郭正域说话之时,阁下有人禀告道“启禀经略,藩台,山东巡抚孙鑛率文武官员求见!”
林延潮微微讶异,朝南看去但见几十名文武官员恭敬地立在蓬莱阁下!
“哦?山东巡抚不在济南坐镇,来登州作什么?”
郭正域道“既然学生知道经略要坐船来登州,那么抚台也必是了然。肯定是算准了日子,星夜前来。”
林延潮闻言点点头,从一旁武官的手里接过官员手本扫了一眼,然后道“除了孙鑛,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诺!”
片刻后,一名五十有许的官员来至蓬莱阁。
孙鑛面貌与他的兄长前吏部尚书孙鑨有几分相似,在朝中也是赫赫有名的直臣。
他在朝中本居左佥都御史,因兄长孙鑨担任吏部尚书后,按规矩兄弟二人不能同时在京为官,必须有一人引避,所以孙鑛出京为山东巡抚。
孙鑛进阁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