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在皮凳上道“这园子朕越逛越觉得兴致寥寥,这才想起来马上就要岁末了。这冬去春来,古今不可变也!朕老了,你们也老了。“
张诚笑着道“皇上春秋正盛,如何能言老呢?就连老臣也想再跟随陛下身旁服侍个一百年。就怕到时候陛下嫌老臣老眼昏花,不堪重用。”
天子笑了笑道”光阴匆匆,明年就是朕登基的二十二个年头了。想起朕以十岁之龄御大宝的日子似乎还在眼前,张居正,冯保,张宏都不在了,两位太后也是老了,而朕这皇帝当得……实在也有些疲倦了。”
说到这里天子突然问道“张伴伴,陈伴伴,你们说到底天意重些啊?还是民意重些?”
张诚,陈矩对视一眼,都觉得此话实在难答。
“朕恕你们无罪,尽管直言!”
张诚道“回禀陛下,天意就是民意,民意就是天意,陛下贵为天子,一代圣君,时刻为天下苍生,亿万黎民着想,因此天意也就是民意了。”
“朕要听得是心底话,陈伴伴你说呢?”
陈矩想了想道“老臣以为天意与民意不同,天意即天道,民意即人心,天道无情,而人心有情。故而朱子有言,虽上智,不能无人心,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故而先圣施政,无不以体察民心!”
天子闻言叹道“还是陈伴伴之言,深得朕心!是了,这些日子长哥还恭孝吗?”
张诚,陈矩皆是拜下答道“皇长子每日于慈庆宫祝求陛下,圣母皇太后身子安康,平日读书也敬重讲官!”
天子闻言默然许久,终于道“希望有朝一日,长哥能明白朕的苦心!传旨下去,着礼部,工部准备皇长子明春的出阁读书之事吧!”
“是!”张诚,陈矩二人一并答允。
他们心底都是大定,悬而未决多年的事终于定下了。
但也可见天子仍然心存怀疑到最后,要是皇长子入慈庆宫中稍有不恭顺的言语传到天子耳里,恐怕明年出阁读书的事,天子就又要对百官食言了。
出阁读书典礼一成,皇长子就是满朝文武默认的太子了。
天子将权力渡让给皇长子的过程中,虽说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有时候还反复,但不得不说在这个进程中,他一直将节奏都把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因拥立皇长子被罢免了很多官员,甚至不少还是朝廷的忠臣,但对于皇帝而言并没有什么,将来皇长子登基,只要一道诏书,这些官员都可以被启用,而且更加忠心于皇长子。
这个手段可以参考唐太宗贬李勣,如此帝王心术古往今来早就用得不爱再用了。
张诚,陈矩从宫里退出时,二人边走边聊。
“皇上,方才看新民报时,为何不问林侯官,反而提了皇长子册立之事?陈公可是知道?”
“劳宗主爷动问,皇上或许是从新民报上看到了林侯官得民心之故吧!他马上回朝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到时必然动问皇长子为何不册立?与其如此,天子倒不如先一步册立太子,我随便胡说让宗主爷见笑了?”
张诚笑着点点头道“或许如此吧!之前天子看新民报时,我倒是记得,皇上初时甚慰感动,但后来却平复下去,皇上到底如何想的,我近来是越来越猜不准了,所以以后在内朝里有什么事,还请陈公你多多教我啊!”
陈矩道“蒙宗主爷看重,不过话说回来,皇长子虽是出阁读书了,甚至将来成为皇太子,但他那几个讲官,宗主爷可要让东厂,锦衣卫好好看着,皇上有一日必然会问,这时候你要替皇上敲打敲打!”
张诚双眼微眯道“你说的不错,皇长子一旦明确了储君的位子,那么最令万岁爷忌惮的不是皇长子本人,而是围绕在皇长子那波人。所以你才要咱们盯着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