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还是以公售私,水陆齐运为官当差。
后时因为畅行官府商贾、江湖绿林黑白两道,名声渐起。
官商走货日渐堆积,单凭水运官道已无法满足往复货运的供需平衡。
于是,我与陈清野重新商定,此后他走官府夔关航道,我行山寨林间陆路,分工平行,各自为安。
其中盈余除却应需火耗、工计、各方打点等,剩余皆是五五分账。
这些年,我与陈清野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和气太平。
呼~只可惜……
上一年才入春,陈清野恶疾缠身,凶猛无比,走得突然。
闭眼前,将这份产业匆匆转交至义子陈有文手上,且抢在最后一面见我特意嘱托,今后多照拂他一二。”
也瑟衣衫雪白,目光清澈,平日炯炯厉芒替作一丝惋惜。
“要说陈清野这人,虽是一介武夫,粗莽无文,倒是个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守信汉子。
不若义子陈友文那厮卑鄙狡诈,自行恶事却设计算机,反咬了待他父子恩重如山的夔州前任总都督。
如愿将其挤走,独占了夔关航运这大块肥肉。
至此之后,陈友文横行于川峡几路相干水关,无视枉法公然行贿,利用官职之便中饱私囊。
凡出异声者,非死即伤,坊间对其亦是一片哀怨。
如斯光景,一直持续到朝廷拨调了雷茂霆转任夔州新总都督。
陈友文依旧视若无睹,我行我素。倚仗自己在武龙县当任县令之便,以及陈清野这些年在官场商道铺陈积淀的人脉,令其愈发肆无忌惮……”
“陈友文终究非是这位左都押牙亲生,脾性心肠若不相像也是常理,不足为奇。
依着师兄这般说,愚弟倒觉得,掳走雷府少爷的应是那陈友文才……”
叶念安听着听着,双眉不禁微微上扬,不经意间自接了也瑟话头,流出内心思动。
“师弟呆在地牢不及一日,又是何故要给这位雷府公子说情脱身呢?”
也瑟旋身斜睨,劈面冷冷打断。
叶念安犹自颔首呓语,并未留意四下意境。刚刚回神如何又戛然静止,便听闻当头飘至的这句话。
这才醒觉,也瑟已再次倏止了话头,冷冷逼视着他。
撞见这副情形,叶念安迅即愠怒上涌。也未及理会彼此只都说到一半的话,直接抬首迎去。
“我这人向来心直计决,不善于说假。
前见师兄下牢,对愚弟提及释放雷公子之请应允如斯爽快,丝毫未现犹豫。
可见在师兄心里,也并非是真心要置雷家……亦或是雷府的这个雷柔公子……于死地。”
简简单单,清清浅浅,却一语道破了天机。
也瑟闻之微微一颤,胸中极速掠过一抹惊愕惶然,心浪翻涌。
深邃目光不由得移至案边,再次细细打量起叶念安来。
脑中极力揣度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经了哪般世事,才能生就这番浑然天成的深敛气质。
不单喜怒不形于色,善达辞令、观察入微的工夫业已到达了这等炉火纯青的地步。
也瑟掺满疑问的思虑,凝在半空久未收回。待缓缓揉开双颊后,露出一个虚伪冷笑。
“师弟自还身处危难当中,又是因何断定,雷柔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定会受领你的这份心意呢??”
叶念安一径琢磨着也瑟的问话深意,一径看着也瑟射来的这道欲将他扎出窟窿的锐利冷光。
不由得松开紧锁双眉,按下融于心头的那股愠意,迈前半步,抿唇揖笑。
“以己之心,感染对方。”面对也瑟的这份愕然,叶念安已料中他对此节必生忧惑。
此时再嚼语意回味,顿觉方才怒气相碰有些失态